简腾这才注意到薄栖坐下来后都没喝过水,连忙站起来,“我给薄栖哥去倒。”
说完,简腾又起身离开,对病房里的设施很熟,俨然自己家一般。
鹿之绫用叉子定住一颗剥掉皮的葡萄递向他,笑容灵动而柔软,“哥哥吃颗葡萄。”
“……”
薄栖沉默地看她一眼,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叉子,然后随意地连叉带葡萄又扔回果盘里。
鹿之绫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不太明白。
“喵……”
猫小野趴在地上突兀地叫了一声。
鹿之绫不是什么大咧咧的人,她能细腻地察觉到薄栖身上不悦的气息,但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有点懵,也有点小慌,“哥哥……”
她看着他,眼神透着几分无助,睫颤如羽。
见状,薄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随即坐正身体,开口,“以后,叫他简腾哥。”
语气还算温和。
“为什么?”
鹿之绫不解。
薄栖看向她,一双黑眸有些凌厉,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强势起来,仿佛在说这根本不是个需要问为什么的问题,只需要她照做。
“……”
他每次一眨眼,她就有点招架不住,完全不敢顶着来。
鹿之绫眨眨眼,然后乖巧点头,“知道了。”
他身上的气息开始软化,“从今天开始,我来陪你。”
“……”
鹿之绫能听懂这个话里的意思,她盯着他狭长好看的眼睛,弱弱地说道,“哥哥,我有六个哥哥呢。”
这怎么还对别的哥哥吃味啊?
她六个哥哥总喜欢争来争去,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薄栖也争这些。
薄栖睨她,沉默半晌才道,“你没有大哥哥,二哥哥地叫。”
她只叫大哥、二哥。
“……”
哥和哥哥差很多吗?一字之别需要这么较真?
鹿之绫听得有些许的无语,但没敢表现出来,只假装一副很明白的样子。
看着她这样,薄栖的气似是消了,弯唇笑了笑,“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想出去走走,呆在病房里好闷。”
鹿之绫说道。
薄栖看一眼她身上的白色病号服,站起来,伸手握上她的手臂,一手取下输液袋,嗓音低醇动听,“来,你不要用力,我托着你。”
住院这么多天,大家都恨不得她躺床上别动,突然被纵容,鹿之绫兴奋极了。
“好!”
薄栖托着她的身体起来,鹿之绫想用点力被他制止,她只能拿自己当个稻草人任由他使劲,但饶是如此,下床的过程中还是扯到伤口,鹿之绫痛得吸了吸气。
薄栖看着拧眉,“很疼?”
“不疼。”
鹿之绫不假思索地说道,光着脚踩进拖鞋里。
这几天她都不怎么下床,突然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眼前病房在悬转,她连忙把手按到他的掌心里借力站稳。
薄栖盯着她极速苍白的脸色,眉头拧得更紧,“要不要靠一会?”
还好他没说让她躺回床上睡觉。
鹿之绫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虚弱地靠向他,努力把这阵眩晕缓过去。
她在同龄人中算高的,但面对薄栖,她的额头也就贴到他的胸膛。
薄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依靠。
猫小野睁着一双眼睛,幽幽地看向两人。
简腾端着水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有些诧异,“小七,你怎么下床了?”
鹿之绫站定一会脑袋便清明了,她睁开眼睛看过去,“简腾哥,我们下去走走,要不要一起?”
“……”
薄栖看她。
“好啊。”
简腾欣然同意。
“……”
薄栖抿唇,一张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
鹿之绫在医院住了十天,从整体来算,她最常见到的是薄栖和简腾两个人。
其实鹿家有的是人可以照顾她,但这两个是程桐都不好意思往外推的,都跟鹿家带点渊源不说,一个为鹿家保住实验所,一个满心歉疚跟快昏过去似的……怎么拒绝。
鹿之绫出院这天,程桐松了一口气。
“你一出院,这事就算过去了。”程桐替她换上常服,小心翼翼地帮她披上外套。
“妈妈,你在怕我早恋。”
鹿之绫一眼看透程桐的担忧,坐在病床上笑。
“……”
程桐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
能不担心么,都是少年人,一起刚刚经历过生死,然后就在病房里进进出出,照顾着起居,弄出点情愫来怎么办?
程桐转身拿起一顶漂亮的绒线帽为鹿之绫戴上,直截了当地道,“我不是那种对少年懵懂视若蛇蝎的家长,但早恋最怕的就是不成熟、不懂分寸,当年你二哥和阮蜜,你二伯母又惊又怕地愁了多少年?”
提到二哥,鹿之绫的目光黯了黯,问道,“二哥和蜜姐姐分手了。”
两人都是分开来看望她的。
她猜到了。
“是啊。”
程桐站在她面前替她调整着帽子,道,“好不容易等两个孩子长大,你二伯父二伯母都觉得不用操心了,就等着办婚事,结果分手了……阮蜜那孩子有自己的主意,这本来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年感情,你二哥受不了。”
“二哥来看我的时候人都是恍惚的。”
鹿之绫有些心疼。
“所以啊,你也要从你二哥身上吸取教训,越年少越驾驭不了感情,动辄伤筋碎骨。”程桐点一下她的鼻子道,“知道吗?”
“知道,我没想过早恋。”
鹿之绫笑道,“我真的是看简腾哥太内疚了才让他天天来的,他多照顾我一些,他就好受一点不是吗?”
随着长大,哪怕开明如鹿家人,也一样会不由自主地在意出现在她身边的异性少年。
这就是长辈的关切。
“你心里清楚就好。”
程桐笑了笑说道,转身去收拾衣服,收拾到一半,她忽然看向鹿之绫,“怎么不说阿栖?”
“啊?”
鹿之绫坐在那里玩着手机,闻言有些讶然地抬眸,“妈妈,你连薄栖哥哥也防啊?”
“我又不是你爸爸我防什么,我谁也不防,就是想知道知道自己女儿的内心世界。”
程桐一边叠衣服一边道,“你不说也没关系。”
她尊重女儿的隐私,只是奇怪女儿只提了简腾。
鹿之绫握着手机坐在那里想了想,不知怎么,她想到薄栖那晚送她回去在她门口讲的那些话,她一双眸子清澈——
“薄栖哥哥的话,除了家人,他是我最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