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穗撤开手腕的时候,景宗之身体里的疼痛已经平息下来。
景宗之双眼微微失神,泛着水雾的迷离,苍白的嘴唇也因鲜血变得格外绯红,溢出的血迹从下颌一路淌到了轻微起伏的胸膛,让胸前的绒毛更为湿软了。
整个人染上了一种极端的艳丽。
江穗翻转回手腕止住了血,关心道:“景阁主如今感觉可好些?”
景宗之迷蒙的双眼回过神,手指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好多了......多谢江姑娘,之好像又欠了姑娘一份人情。”
江穗用袖子盖住手腕,摇摇头,“应是我欠阁主的人情才是。”
口中还泛着丝丝的甜味。
景宗之抿了抿唇角,坐直身问:“江姑娘的血......也是在无底深渊下的机遇?”
以往景宗之使用天演之术的后遗症,都只能靠着他生生挨过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
江穗凝重道:“是。还望阁主对我体质之事保密。”
江穗思考过暴露的后果。
景宗之作为天道旨意的传递者,分明是天道的耳目,却在知道她的身份有异,不但没有点破,反而帮她占卜长白的位置,告诉她一切顺心而为。
始终温和有礼的对待她,于是江穗选择相信他。
景宗之道:“江姑娘帮我良多,理当帮姑娘保密,往后姑娘要是需要帮助,也可来找我。”
景宗之连自称都用上了“我”,可以见得他说这句话想要表达的诚意。
不知道是不是江穗的错觉,她总觉得景宗之知道些什么。
对上景宗之的目光,江穗只能从他脸上看到温润的光泽。
服用了她的龙血后,状态看起来都好看了。
或许是她想多了。
江穗:“谢谢你。”
景宗之微微一笑:“江姑娘客气。”
景宗之没问江穗的血为什么会有这种功效,只是在江穗提出要帮她保密的时候笑着点头。
江穗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白衣女子仍旧候在门口,看到江穗出来,行了一礼:“江姑娘,我送你出去。”
江穗道:“不用,芳菲院的路我认识,我自己出去就好,你还是留下来照顾下景阁主吧,他身体可能有些不适。”
“是。江姑娘路上小心。”
梦姑听了江穗的话,知道阁主肯定动用过天演之术了,便去厨房端来了药。
梦姑回来时,正看见景宗之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端立莹白的雪里,并没有束冠的发披散在身后,背影看起来坚挺又单薄。
“阁主,您出来了怎么连件衣服都不披着?”梦姑大惊,连忙在房间中放下药碗,又拿着大氅往院子走去。
景宗之抬手阻拦了梦姑要给他披衣的动作,继续望着灰蒙蒙的天道:“我现在的身体暂且无事。”
星机阁阁主一脉单传的人体质都很弱,星机阁中便只有温和的春天。
景宗之一生下来便十分脆弱,一点小风小伤就能要了他半条命,哪怕双腿偶尔能走动,却从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寒冷中看雪。
江穗的血不但缓解了他的疼痛,还让能不畏寒风站在雪中片刻。
梦姑抱着大氅担忧道:“阁主,您方才用了天演之术已经透支过身体了......要是再受寒......”
景宗之知道梦姑的未尽之言。
天演之术是极具损耗自身的,每一次的使用都相当于对他生命的透支。
“无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景宗之伸出手,感受着点点冰凉的雪花落在掌心,最后消融成一点水渍,轻声道:“我只是......很久没有这样感受过冬天了。”
梦姑叹了口气,却也是无可奈何。
她服侍了三代的星机阁阁主,每一代的生命都极其短暂,她清楚这是景家人世世代代的宿命。
景宗之问:“江姑娘回去了?”
梦姑道:“江姑娘并未让我相送,自己回去了,想来应该是出了芳菲院。”
“嗯。”景宗之漫不经心问:“梦姑以为,江姑娘如何?”
梦姑略一思索才答道:“江姑娘......是位极美的女子。”
她猜不透阁主的想法,只知道阁主此趟参加北冥宗的伏魔大会,是为江姑娘来的。
于是她问道:“阁主可是对江姑娘有意?若是阁主有意的话,我即刻便向北冥宗提亲......”
景宗之闻言极轻极浅的笑了一下:“确实极美,只不过我与她并不相配。”
“怎么会不相配......”梦姑又问:“那阁主可有其他喜欢的姑娘,若是有,阁主您尽管说,梦姑定能帮你办妥。”
景宗之摇摇头:“我这幅残弱病躯,与谁在一起都是耽误人家的姻缘。”
听到景宗之又是这样的回答,梦姑急的不行。
以景宗之的年龄,早就该娶亲了,可偏偏景宗之就是没有那个意思,回回都拿他身体不好搪塞过去。
如今景宗之的身体越来越差,还没个一儿半女,万一哪天出了什么意外,星机阁的传承可就没了。
这让她如何对得起景家的历代阁主啊!
梦姑最后还是忍不住劝慰道:“阁主,您......也该成个家了。”
景宗之将手背在身后,语气温和:“梦姑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没有告诉梦姑。
他并不准备成亲,也并不想留下景家血脉的孩子。
景家作为天道的傀儡更迭了数千年,该由他来终结了。
他阖着眼,雪花落在了他的鸦睫上,湿凉一片。
而他把这个赌注押在了江穗的身上。
江穗出了芳菲院后,没有回萧瑟院,而是往山下走。
景宗之没有算出长白的准确位置,但是能得知长白如今还活着,并且没有遇上危险,这对于江穗已经就足够了。
仇她会报,长白的踪迹,她也会继续寻找。
现在该是时候去了解了解修真界的近况了。
她在路上的时候,还遇上了浑身是伤,走路一瘸一拐的裴寒。
二师兄言无盐正扛着裴寒的一只手臂,听裴寒对他骂骂咧咧的抱怨。
此时看到江穗,裴寒急忙叫住她,“这么晚了,小师妹你上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