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震惊。
这是前几天他在深渊中感受到的同族气息！
龙族早已在大劫之中灭族，黑龙是最后幸存下来的龙族，在无底深渊中苟延残喘两千年，前几日他突然察觉到了有龙血的气息。
崖底那些向来不敢靠近他这边的妖兽们也全都涌来了北边，甚至还有被扭成团的妖兽砸到了他的头上。
等他循迹而去的时候，那股引起骚乱的气息又消失了。
没想到气息再次遇上那股气息，却是从一个人族身上发出来的。
黑龙分辨的出来，一个纯正龙族的身上的与龙人混血的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缓缓问道：“汝分明是人族修士，怎么会有如此纯正的龙血？！”
江穗搂着怀里的比她高一个头的季厌尘稳稳当当落地，言简意赅道：“我原先是龙族，只不过机缘巧合，换了具身体。”
黑龙如今见到同族，浑浊的双眼染上了几分清亮，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自大劫两千年了，还是吾第一次见到同族。”
江穗出生前在龙族覆灭之后，那时候一切尘埃落定，她被太嘤真人收为弟子，并不知道龙族因何原因没族。
她曾询问过师父，但师父每次都以各种原因搪塞她，后来她自己去查，除了某些古书上的只言片语，再没有发现世界上有其他龙族存在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她自己身为龙族，甚至都要怀疑龙这个种族是否存在。
江穗想知道曾经的因果，如今正好可以问问黑龙。
江穗问道：“晚辈是在大劫后才出生的，敢问前辈所说的大劫发生了什么，其他龙族都去了哪了，还有前辈为何会在无底深渊中？”
黑龙欲言又止，像是被什么限制无法说出般，最后只能重重叹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只能告诉汝，吾在这，是为了赎罪。”
赎罪？
随即黑龙转移话题，“虽不知道汝为何会变成人族修士，但汝来找吾，想必是为了出去吧。看在同族的份上，吾愿意送你们一程。”
他低伏着身子，示意江穗他们上去。
黑龙不说，江穗也不能强迫它，于是她只能带着季厌尘爬上了黑龙伏在地上的脊背。
小云团从江穗的衣领里钻了出来，看起来对要出无底深渊的事感到兴奋。
季厌尘指着江穗肩膀上一跳一跳小云团问：“穗穗姑娘打算带着这个小东西一起走吗？”
江穗并没有那个打算，闻言摇头，“它留在这里。”
小云团立马萎靡了下来，撒娇似的蹭着江穗的下巴。
江穗忍着下巴上的痒意，装作严肃，“你太显眼了，带出去不合适。”
小云团像是听懂了，毛茸茸的一大团瞬间缩成鸽子蛋大小的毛球，粘在江穗的发带上，像是在说我很乖的，你不要赶我走。
江穗有点想笑，又无可奈何，这小东西要是不露出触手尖牙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算了，你想跟就跟着吧。”
无底深渊的崖底与出口相距甚远，黑龙飞了不知道多久，江穗都从筑基初期修炼到了筑基中期，才堪堪看到上方射下来的亮光。
光越来越亮，说明离出口不远了。
江穗的修炼，黑龙都看在眼里。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江穗就已经从筑基初期修炼到了筑基中期，哪怕是修真界的绝顶天才，也没她这么快的。
还有她身边那位白发男子，看起来漂亮柔弱，但身上隐隐散发的恐怖气息，让他想到了几千年看到过的那位。
黑龙能感觉出他们身上的不一般，说不定有些东西可以托付给他们。
将人送到出口处，黑龙将一颗透明的珠子给了江穗。
黑龙沉重吐息道：“此物交予汝。”
江穗接过珠子，“这是什么？”
“汝想知道的东西有了它，便会知晓的。”
黑龙眸光沉沉，说完他便转身回了深渊中，江穗并不挽留，而是郑重的朝着黑龙的方向拱手一拜。
她在黑龙眼睛里看到了那种托付使命后安然赴死的沉重感。
作为这世上最后的同族，江穗阻止不了它，也只能以这种方式送别。
在无底深渊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炽热的阳光从枝叶铺撒落在他们身上，让季厌尘原本就白的身体，白的几乎透明。
是真的白到透明了。
与他灵体的状态不一样，此刻他的身体像是流淌的沙，在空中渐渐逸散开。
季厌尘淡淡出声：“穗穗姑娘，我好像，要消失了。”
“你的身体怎么回事？”江穗这才发现季厌尘身上的状况，收起珠子，上去抓季厌尘。
手掌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季厌尘看着江穗试图用灵力聚拢他魂魄的样子笑了，“看来穗穗姑娘，还是很在乎我的嘛。”
他虚空的手抚上江穗的脸，接连他的脸都消散了，他朝江穗露出来一个安心的笑容，“穗穗姑娘别担心，我只是太累了，稍微休息一下……”
看到季厌尘的身体彻底消失，江穗这才真的急了。
“季厌尘！！”
她一边用灵力聚拢他的魂魄，一边叫着他的名字。
虽然季厌尘看起来烦人，但好歹是结盟队友，这才刚出深渊就要狗带了，江穗能不急吗。
她额上的同生咒还在，不相信季厌尘真的消失了。
终于在第三次叫他名字的时候，江穗的识海有了回应。
“别叫了，穗穗姑娘，我在你识海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穗松了口气，“你怎么样了？”
季厌尘声音飘渺，像是从云端上传来，“在外面待太久被锁魂印反噬了。”
“我进来看看你。”
江穗本想进识海看看，却被季厌尘阻止。
“不用进来。穗穗姑娘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点小伤就不劳烦你照顾了，说过我休息休息就能好。”季厌尘的声音更加轻飘了。
江穗想到自己还有原主身上的事要处理，最后点头应道：“好，那你慢慢休息。”
识海中没了声音。
季厌尘躺在江穗识海幻化出来的小世界里，他腕上的锁烤在灼热发烫，身上砍断锁链时留下的伤口，复又流出了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沙滩。
刻在灵魂上的伤口是永久的，即使愈合，锁魂印发作的时候又会重新撕裂，身上的伤口只会多，不会少。
他的灵魂力还是太微弱了，出了无底深渊，四处都是天道的威压桎梏，即使有同生咒作媒介，能保持清醒的时间还是很短。
季厌尘仰躺在沙滩上，任由海浪轻轻拍打在他身上，冲刷了沙粒中的鲜血，海风清凉，阳光融融。
想不到江穗的识海那么温柔。
他低低笑了，疲惫的阖上了双眼。
江穗按照原身的记忆，找到了回北冥宗的路。
北冥宗内有几座大峰诸多小峰，其仙阁洞府，法器符箓，门下弟子无数，是修士们挤破头都想进的修真大宗。
原身作为一个资质极差的凡人，能成为北冥宗掌门的亲传弟子实属意外。
她的家世比不上她的三个天才师兄，修为更是连刚入宗门的新秀弟子都不如，白白占据着掌门亲传弟子的名分，也遭受众人的嫉妒白眼。
江穗能活着出来，原就不指望宗门里的人会夹道相迎她，只是没想到刚一踏进宗门，便是一道破空而来的鞭子。
——“孽障！你还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