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拖拽江穗的手在江穗被季厌尘捞进怀里的瞬间消散,化成了道道冰凉的水流,包裹住了两人。
寒潭中的无根水,本就是天道用来困住心有执念之人,若不是季厌尘及时拉住,江穗就会被魔障困死在潭底。
江穗灵力耗尽,又身受重伤,抓着季厌尘力道的手渐渐松开。
躲在角落的小白猫扑到岸边,想要将水中的昏迷的人救出来,但碍于季厌尘的威压不敢靠近,只能焦急的冲着他喵喵叫。
季厌尘一眼看穿了小白猫的真身,也读懂了它的意思。
一只惑妖,居然在求他救人。
不过就算没有惑妖,季厌尘也会救江穗。
他被天道囚困沉睡了几千年,好不容易苏醒,当然不会放任眼前唯一的活人死去。
他微微低头,吻在了江穗的唇上,唇瓣相接间,季厌尘身上泛起层层淡蓝色的光晕。
一股纯粹微凉的灵力渡到了江穗的口中,干涸的丹田顷刻便被灵气充盈,受到灵力的滋养,江穗身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
季厌尘忽然感觉渡过去的灵力被主动吸收了,那力量蛮横又霸道,但他并未阻止,反倒任由对方吸取他身上的灵力。
水下雪白的长发与黑发交织在了一起,锁链拖拉声响,水花四溅,季厌尘被江穗的魔障一同拽进了水里。
无根之水,执念越深,陷入越深。
一双双黑手重新缠绕上了他们的身体,季厌尘看到了江穗魔障中零碎的记忆。
岸边的惑妖甚至都急出了原型。
毛发柔软的小猫变回了一团小白云,从白云中伸出了几条长满尖牙的触手,想去捞水里的人,即使被寒气割出道道血痕,也不退缩半步。
正当它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季厌尘抱着江穗,破水而出,江穗也恢复了意识,在季厌尘的怀里剧烈咳嗽着,咳嗽声停的下一秒,一柄断剑,就横在了季厌尘的颈下。
“你是谁?”江穗身上俱是从魔障中带出的森冷杀意,呼吸微喘,气息不匀,握着的断剑却格外稳。
锋利的剑刃就抵在白到透明的皮肤上,被剑抵住的人倒显得从容,只是那张原本粉薄的唇上,破了一道明显的口子。
刚出水就有力气拿剑质问他,看来身体没有大碍。
季厌尘好整以暇道:“甫一醒来就被你又摸又亲,救了你还要被威胁,现在的魔尊都这么蛮不讲理?”
话音未落,江穗手里的剑就逼的更近了。
虽然江穗出了魔障,但身上的杀气不减,三番五次被翻阅记忆的感觉让她极其不爽,“你全都看到了?”
季厌尘:“也不全是,就只看到了一点点你零散的记忆。”
江穗:“一点点是多少?”
季厌尘举手投降,微微思索道:“唔......一点点你的过去和现在,还有你看的那本书。最有趣的还是你能从天道操纵下跳脱出来。”
“你猜知道太多的人会是什么下场?”江穗双眼微眯,手中的剑又近了一分。
季厌尘挑了挑眉,“总不会是念在我救人的份上以礼相待吧?”
季厌尘救了她,确实不该拿剑抵着他,但他知道了江穗的所有的秘密,她也不能因此放过她。
双方僵持了一会,无根之水浸透了江穗全身,连发梢都染上了寒意。
最后还是季厌尘先开了口:“我与姑娘一见如故,姑娘就不好奇我为何会被锁在这里吗?”
江穗回敬道:“总不会是你人品太好被关在这吧?”
季厌尘笑了。
还真是不让人占半分便宜。
季厌尘慢悠悠地开始解密。
“我其实与你一样,是因为得罪了天道,所以被囚禁在这里几千年了。”
这倒是让江穗很意外。
“你是被天道囚禁在这里的?因何缘故?”
季厌尘眼神示意脖子上的剑,“刀剑无眼,姑娘能否先放下剑再说话。”
江穗略一思忖还是放下了剑。
这人救过她,又被锁链绑着无法自由行动,应该不能对她怎么样。
江穗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天道见我太帅,扰乱了世间法则,便把我关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季厌尘对江穗眨着眼,好似十分委屈。
江穗:“我看起来很好骗?”
“是真的,我手上还有天道亲自设下的锁魂印,就是怕我的美貌为祸苍生。”
季厌尘抬起手,江穗这才看清他束缚着他的锁链,只见金色锁扣上布满了繁复的莲花纹路。
这纹路江穗曾经在柳茹依身上看到过,也在书里得知,这个就是天道的最好凭证。
看来他是真的。
如此荒唐的理由,江穗一时不知道是自己被雷劫劈死更惨,还是他被天道囚禁在无底深渊下,永不见天更惨。
确认对方没有危险后,江穗收敛了肃杀之气,目光又落在季厌尘破皮的嘴唇后,才注意到自己也有些发麻的双唇,和体内充盈着的灵力。
江穗向来爱恨分明,十分干脆的道歉:“抱歉,是我误会你了,方才谢谢你救了我。”
季厌尘道:“姑娘要真想感谢,不如替我解了手上这锁魂印,救我出去。”
潭中的无根水早就困不住他了,只有这锁链,他没办法亲自动手斩断。
江穗道:“如今我只是个练气中期的修士,连无底深渊都出不去,更是自身难保,怎么救你?”
季厌尘看过她的零碎记忆,也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季厌尘徐徐道:“我虽只是一抹魂魄,但可以缔结同生咒。结咒之后,我的力量可以为你所用,助你修炼,甚至可以还能帮你对付天道,而作为交换,你只需要替我重铸一副躯壳,你我互惠互利如何?”
江穗:“你自己都被天道困在这,凭什么相信你能帮我对付天道?”
季厌尘:“姑娘现在除了信我,还能有别的法子出去吗?”
同生咒一生只可用一次,缔结之后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这条件固然诱人,江穗不能随便答应,但现在的江穗别说与天道作对杀气运之女了,就连活着出无底深渊都难。
事到如今,江穗除了相信他别无他法。
“好,成交。”
自季厌尘醒来,周围一直便浮动着星点的灵力微光,无根水也平静了下来,水位退到了腰部以下的位置。
他们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身体还是紧贴着。
江穗本就衣服破烂,此刻更是浑身湿透,肌肤裸露。
江穗站起来身,却扯的头皮一痛。
两人目光一起落在了纠缠成一团的头发,雪发与青丝掺杂缠绕,有的地方甚至打上了死结。
季厌尘刚伸手摸到缠绕着一起的头发,却被江穗先一步用短剑斩断了她自己那一端的头发,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江穗逆着光站起身,那截断落的发丝还在季厌尘的手里,短了一大截的头发更显得她干练清爽。
对上季厌尘微愣的目光,解释道:“慢慢解太麻烦了,斩断速度更快些。”
季厌尘原是想用法术解开,他拿着江穗的断发,呆愣了一秒后才笑道:“姑娘可知女子为男子断发意味着什么吗?”
江穗目露疑惑。
“不就断个头发,有那么多讲究?”
季厌尘眼里的笑意更盛了,没有解释,手指一动,江穗短了一截的头发又重新长了回来。
“姑娘以后便知道了。”
江穗如今是肉体凡胎,龙血炙热滚烫,但长时间泡在无根水中,身子还是被冻得冰凉,她回到岸边。
这个时候原身的储物袋起到了很大的用处。
先是用储物袋里的东西生了火,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江穗并不避讳季厌尘。
前世还是一条龙的时候,她并不介意皮囊如何,况且季厌尘一个即将缔结同生咒的灵体,以后还要识海相连,在江穗眼里,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工具灵。
倒是季厌尘,跟江穗干瞪眼一会儿,想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却发现对方完全不把他当回事,最后只能默默转过头,老实的封闭了自己感官,心里莫名有种挫败感。
惑妖又变回了小猫咪的样子,亲昵的蹭到了江穗的腿边,可怜又担心的喵喵叫着。
江穗可没忘记余光瞟到它的原型,跟方才外面追她的妖物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团白色的。
但它现在还是长白的样子,江穗到底还是没忍心,她将小猫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安抚。
惑妖这种妖兽,群居在障雾中,不仅会蛊惑吞噬猎物,还喜欢同类相残。
原本这只小惑妖也是来吞噬江穗的,但江穗冒死救它的举动,让它信赖上了江穗。
季厌尘倚靠在潭壁上,对正在撸猫的江穗道:“姑娘明知它是假的了还要留在身边,看来这只小白猫对你很重要。”
江穗有一下没一下摸着手下柔软的白毛,看着小白猫的目光悠远缥缈,半晌才轻声道:“因为它是这世上唯一站在我这边。”
季厌尘不置可否,现在站在她这边的可不止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