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个少年又来了。
他站在门口,轻轻叩了两下门,之后也不管里面的人听没听见,直接走了进去。
“你们的新家安排好了,黄色系,就在808和809。”
庞繁润刚睡醒,顶着鸡冠子头,连连打哈欠:“我们——哈啊,我们分开住吗?”
“不是。”
少年摇头:“我把两间房打通了,你们住的能宽敞一点。”
啊?
庞繁润瞬间精神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吗?”
少年:“当然。”
她看了容渊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懵逼。
毕竟刚睡醒,接收信息的速度实在让人堪忧。
“容渊,”庞繁润挥挥手,“你听见我们说什么了吗?”
“嗯……”
容渊茫然了一会儿,大脑开始运作。
“我听见了。”他站起来,作势就是要走。
“等等我!”
庞繁润忙不迭跟上去,三个人分成两队,一队直奔着新房而去,剩下的那一个人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点也不着急。
“哇。”
庞繁润走进新房,没出息地叫了出来。
浅黄色的大床,偏白色的地毯,还有毛茸茸的浅粉色拖鞋。
就连电视机都是浅黄色的,上面还有两只猫耳朵,实在是太可爱了。
容渊也走了进去,打量着。
桌子,椅子,床,一个挂在墙上的方盒子,还有鞋柜床头柜,窗户是落地窗,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景色,还配了一个窗帘。
还可以,没缺什么。
打量完,确定可以生存,容渊就没了看的心思,一下子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哎呀,你怎么躺下去了。”
庞繁润说了一嘴,之后忙着看自己的衣柜,一打开就看见了各种各样的……病号服。
好吧,虽然都是病号服,但是颜色不一样,条纹也有点区别,好歹也算是新衣服了。
“赤橙黄绿青蓝紫,我这是要集齐所有颜色,好召唤神龙啊。”
“有不满意的吗?”
少年走进来,看着躺在床上的容渊,淡淡问。
“我很满意。”庞繁润乐得牙都快飞出来了。
乖乖,她以前的梦想就是有自己的房子,然后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谁能想到现在竟然实现了!
容渊看着天花板,声音并不算是太高兴:“你还站在那干什么,还有什么事吗?”
少年走进来,打开电视,并不说话。
电视机里传来新闻的报道声。
“据知情人士爆料,华安科技涉嫌欺诈员工,从事非法科技类实验,如果情况属实,华安科技将面临天价罚款,华安科技董事长将会面临牢狱之灾。”
女人的声音,不是庞繁润在说话。
容渊坐起来,猛然看见那个小黑盒子里闪着一下又一下的光,那光里有着很现实的画面。
和小时候看到的一样。
“庞繁润?”
她回头,看不见容渊的表情:“怎么了?”
“那个黑盒子里面有东西在闪,你能看见吗?”
“黑盒子?”她看过去,发现是电视机被打开了,语气惺忪平常,“那个是电视机,里面播放着人类的世界。”
“人类的世界?”
他喃喃自语,几下爬了起来,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眼神几乎是哀求。
“这并不是幻觉,是不是?”
“当然不是。”
察觉到了他的失常,庞繁润立刻抛弃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动作,蹲在他的面前,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这是真实的,你或许没见过里面播放的东西,但是它是真的存在的。”
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遥远的以前,那个人问他。
“你看到了什么?”
他歪着头,如实道:“一群正在跳舞的人。”
“不对!”他尖锐地否认,“那是你的幻觉!”
“什么是幻觉?”
那个人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很轻,就像一根羽毛,飘在半空,最后落在他的耳边,撩起一片瘙痒。
“幻觉就是只有你能看见,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这是一种病,孩子,你病了。”
他懂了,但还是问:“那它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块黑色的大盒子,它永远都是那样,如果有一天,你看见它闪着光,孩子,”那人摸着他的头,“那就是你发病了。”
少年如愿以偿地看着自己预想中的画面发生,他哼着歌,踮起脚,跳起熟悉的舞蹈。
容渊躲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他们骗我,骗我说我有病。”
庞繁润轻轻拍着他的背,余光中看到了少年的一举一动。
她开始困惑。
或许,有病的并没有病,而正常的,才真的病入膏肓。
“不要怕,容渊,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他们说我有病——从小就这样讲,他们把我扔进这里,说这里会改变我,我从人类变成海后,他们还不死心,把我封在那里。”
容渊说着说着,眼泪流了出来,打湿了庞繁润的衣领。
“你是正常的,”庞繁润拍着他的背,将脸靠在他的头上,安慰着,“你要相信狮子鱼,对不对?”
容渊哽咽着:“狮子鱼,我只相信狮子鱼。”
“好,好,”庞繁润欣慰地笑着,“我也只相信你,只相信我身处的海。”
翩翩起舞的少年停了下来,长长的刘海挡住了眼镜框,看不到眼睛,也就看不到表情,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他走过来,在抱的紧紧的两人身边站着。
“你竟然相信一个半路出现的女人?”
容渊埋在庞繁润的怀里,没有任何反应。
“你竟然也相信一个自称是大海的神经病?”
庞繁润瞪了过去:“我不相信他,难道要相信你吗?”
少年停顿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太可笑了!你竟然相信他,你竟然相信他!”
讽刺的笑声连绵不绝,一声一声中饱含着不甘与嘲讽。
容渊抬起头,看向他。
“你失败,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会失败。”
少年似乎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他不笑了,呜呜地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是你的,我却什么也没有——”
“因为你运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