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在这里。”
护士把这个凭空出现的女病人按在了凳子上,自己去了电脑前。
“我叫庞繁润。”
庞繁润知道她是在找自己的档案,干脆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了她。
反正查不到。
“好。”
护士没有太相信,但还是试着输入了这个名字,令她感到惊奇的是,真的有这个人。
不过……
“你是庞繁润?”
“对,我就是。”
护士奇怪地看着她,点了一下头。
“我带你回病房。”
“我没有病。”
护士不说话了,牵起她的手,走出了这片天空。
这次她们没有走来时的路,反而上了电梯,护士按了10楼,在电梯完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小妹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但是你既然敢来,那就别出去了。”
护士在庞繁润出去的那一秒就按下了关闭键,电梯门缓缓关上,女人的脸隐在渐渐合上的门后,看不清表情。
庞繁润趴在地上,发现护士要走的那一秒,下意识将手贴在地上。
她要用藤蔓隔住电梯门。
等到门已经关上,庞繁润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了生长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阻拦她。
说明书,男女主在这里吗?
【他们在三楼。】
那我一定完不成任务了啊!
【你的任务不是监视男女主了,而是掌控每一个世界的装男人,防止他搞事情。】
这么大的事才和我说,我没死都得谢谢你。
【客气。】
从地上爬起来,庞繁润发现她正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
这面镜子竖着,正好对着电梯口,每一个上了10楼的人首先看到的都会是自己,他们疑惑,想找到出路,左右寻找却发现自己面对的只有一面镜子。
一面足足有三十米长四米高的双面镜。
庞繁润没有走动,反而席地而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镜子上。
手指尖与镜面的距离为零,这也就意味着,这面镜子里的人能看得见外面。
这就是这一个楼层的人的怪癖。
他们以崩溃的情绪为乐,以哀求的姿态为养料,以镜外人的死去为最高享乐。
多么变态的精神病。
庞繁润收回手,拄着下巴,可可爱爱地威胁。
“最好让我进去哦。”
她等了一会儿,镜子没有丝毫的变化。
“让我进去哦。”她伸出两根手指,看着镜中的自己。
还是没有变化。
“最后一遍,”手指变成了一根,“让我进去。”
似乎所有的猜想都只是猜想,与现实没有一点的关联,更不可能引起一丁点涟漪。
庞繁润叹了一口气,颇为遗憾,她站起来,背过身去,似乎已经放弃。
“我其实是最喜欢探险的。”
她垂眼,看着右手,手心的蝴蝶簪子漂亮耀眼,尖尖的根部在镜子反射的亮光中闪闪发亮。
转身,抬手,刺去,动作一气呵成。
蝴蝶乱颤,几欲飞走,尖刺化作激起涟漪的石子,镜子不再是一块整体,而是水波。
一圈又一圈,涟漪是那么的美,却又是那么的尖锐,碎掉的水划过天空,刮走了旁观者的血肉,为在场的所有人下了一片水与血的交织雨。
眉骨发出阵阵刺痛,身上的病号服渗出鲜红,庞繁润并不在乎,从碎掉的涟漪中迈了过去,迈过水坑,走进了一片大海。
深蓝,深蓝,深蓝。
她看着窝坐在深蓝色沙发里的男子,从他淡淡地眼神里看到了海啸。
“你的病号服为什么是深蓝色的?”
庞繁润走了过去。
身体无法自愈,精神上的亢奋却足以转换痛苦,疼痛,将是更加灭顶的快意。
男子没有动,只是看着面前的女子靠近。
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面前,停在了大海中的一片浅滩。
庞繁润将手搭在沙发上,鲜血滴在了沙发上,渗入面料,渗进填充物,最后滴在他的脚边。
他定睛一看,发现脚边只有深蓝色的地毯。
错觉,往往伴随着疑问。疑问,往往会激发求知欲。而求知欲,会带来更多的快感。
“你的病号服是红色的。”
他开口,嗓音是那么的熟悉。
悦耳,宜人。
庞繁润伸出手,并不擦掉血滴,而是慢慢抚摸上了他的脸。
他没有动,眼神里只有这个女人的表情,还有感觉。
“你很好看,我喜欢。”
庞繁润转而摸向他的头发。
“你的毛衣也很厚实,好想与你交换一下。”
他露出一个浅浅地笑,伸出右手:“我叫庞繁润。”
庞繁润眯着眼睛,握住了他的手:“好巧,我也叫庞繁润。”
他有些呆,又有些开心。
“你的名字很好听。”
庞繁润点头:“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互相对视,哈哈大笑出声。
深海的两条鱼相遇了,他们长相不同,却有着一样的名字,他们性别不同,相互围绕,并不急着顺应自然的规律。
庞繁润问:“我和你的名字一样,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他静了一会儿,自己想了一个名字。
“容渊,”他得意地眨眼,“好听吧。”
你应该姓安。
庞繁润摩挲着他的脸颊:“很好听,和你的眼睛一样。”
容渊贴了过去,睁大了眼睛给她看。
还是那张脸,只不过眼睛是深蓝色的,他偏执的想让她看清楚,刚刚赞美的眼是多么的衬得上自己的名字。
“我很喜欢。”
庞繁润低下头,轻轻亲吻着他的眼皮。
眼睛颤抖,长久的睁眼所流出的泪水被她吸食干净。
“好咸,”庞繁润抬起头,坐在了他的腿上,“你的眼睛里应该就是一片海。”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容渊眨了一下眼,生理泪水划过脸颊,滴在庞繁润环着他的胳膊上。
脑袋晕晕的,心情好好的。
庞繁润闭上眼,浑身无力,意识沉沦,坠入深海。
怀中的女子已经很久没有起来了,容渊觉得自己的腿估计已经动不了了。
他轻轻推了一下她。
“庞繁润,我腿疼。”
她静悄悄的,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她的安静,容渊更喜欢热闹的她。
容渊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红色打湿,就像是海中死去的一条鱼,被撕咬殆尽时总是血液散开,融进海水。
他轻眨着眼,发现并不是幻觉。
海中的生物死去,就会有新的生物诞生,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感到伤心。
可是他这一片海里只有自己,她是第一条闯进自己这片海域的狮子鱼,或许也是唯一的一条。
“我应该救她,救她……”
他抱起她,走在自己的海域里,四下张望。
“救救我的鱼!救救我的鱼!”
辽阔的海域里回荡着自己的声音,那扇打开海域与地面的门打开了。
几个穿着纯白的男人带走了她。
容渊跪在了地上,目光呆滞,看着那扇门,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