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晔无声叹息,看来想要今天去拜访老师的计划泡汤了,打探消息的事只能往后延期了。
想着,林晔朝着已经结束争执,但仍然站在原地平复心情的卡维走去。
“卡维前辈。”
呼唤声拉回了卡维摇摇欲坠的理智,他看向来人先是一怔,紧接着凭借着心底的那份眼熟回忆起了林晔的身份。
“是你啊,林晔。你怎么会在这儿,刚才你都看见了吧,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这样难堪的一面。”卡维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
林晔无视余光中老父亲抹眼泪的动作,对卡维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从事艺术本来就会引来很多麻烦和质疑。只要我们内心保持对艺术的坚持,就足够了。这是学长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不是吗。”
卡维露出怀念的神色:“确实。哎,想想当初和你认识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林晔认同地点点头,继续无视余光中眼含心疼的老父亲:“我正准备去酒馆喝一杯,卡维前辈要一起吗?偶尔向人倾诉自己遇到的困难或许会好受一些。”
卡维愣了愣,苦涩地抹了把脸,点头:“也好。反正我也正准备去酒馆,和朋友一起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林晔笑了起来,和卡维一起走在了前往兰巴德酒馆的路上。
对于兰巴德酒馆的布局,卡维可算是驾轻就熟,而那位兰巴德老板更是卡维的老朋友。
一见到卡维走进店里,兰巴德就大步走上来,主动将他们引入卡座,带着些许调侃的看向卡维:“哟,看表情,朋友你这是又遇上麻烦事了?”
卡维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算什么麻烦事吧,就是和别人发生了一点小矛盾。”
“那就行。”兰巴德点点头,将他们点的酒放在桌上,爽朗一笑,“那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林晔点头道了声谢,斜眼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卡皮尔。
有种这位老父亲手上如果有手帕,现在就要咬着手帕流泪的古怪感觉。
卡维率先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表情无奈地感慨:“哎,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林晔帮他重新倒上酒,端起自己那杯抿了一口,听见这话微微挑眉:“刚才……那好像是前辈你接的工程的事吧,难道是方案又被退回来了?”
“别提了,你知道这是第几版方案吗!”提起这个,卡维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我已经画了十一版!结果!结果……”
说到最后卡维的眼眶都有些泛红了,一脸委屈的模样。
“哎呀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要哭了!这得是多受……”卡皮尔当场惊慌大叫起来,伸手想要去扶卡维,手掌却在接触到卡维时硬生生穿了过去,他瞬间如鲠在喉。
看着都要哭出来的两父子,林晔心情沉重起来。
“发生什么了,前辈?”林晔顺着话题问下去。
卡维又一次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又愤愤不平起来:“什么叫建筑不需要艺术性!什么叫艺术毫无用处!林晔,你说,这说的是人话吗!凭什么艺术就是华而不实的附庸,根本没有实际意义!这些人…这些人明明什么都不懂,简直不可理喻!”
林晔恍然大悟,他大概明白卡维是在为什么生气了。
随着教令院这些年对学术成就进一步推崇渴求,学者们也跟风一样崇尚起了纯学术的氛围以及更具有实用技艺的食物。
那句“艺术是无益处之物”的话,虽然还没有被明确提出,但已经逐渐成为了许多人心中的共识。
正是因此,越是近几年,艺术工作者的处境越发艰难。
即便那座著名的艾尔卡萨扎莱宫早已经落成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赏与推崇,在须弥仍然有许多不理解且不认可艺术性存在的人。
某些阻力也并没有因为卡萨扎莱宫的建成而烟消云散,这有时候反而更成为了他人对卡维提出无理要求的借口。
思及此,林晔的心中不由得对卡维产生了几分同情。
二十年前的教令院风气尚没有现在这样激进,因此卡皮尔并不能理解卡维所说的这些。
但这并不妨碍作为父亲的他,表现出对儿子的心疼和愧疚。
他很难过在这种时候自己竟然不能以物质存在的形式陪在儿子身边。
“一定要毁掉那个冠冕!”毫无征兆地,卡皮尔坐回了林晔旁边,用格外认真且坚定的语气说道。
林晔惊讶的挑挑眉。
“决不能让他毁掉更多本该美满的家庭!”卡皮尔双拳紧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真像啊。
林晔第二次在心底评价着。
如出一撤的在考虑自我之前先考虑着他人,如出一辙的敏感、脆弱但坚强……
……
最后两人一起喝酒到了深夜,卡维已经彻底不省人事,而林晔还清醒得如同滴酒未沾。
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被卡维拉住的手,眼底能看到并不明显的无奈。
卡维喝醉后更加委屈了,拉着林晔哭诉:“学弟,你来评评理!如果设计没有艺术那还叫什么设计!如果连建筑也成为了流水线上的标准统一,那须弥的艺术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林晔:“……”
说实在的,虽然他是妙论派的前成员,穿越前也确实从事艺术行业,但他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理。
流水线上的建筑,在地球上算是到处都能够见到的。
哪个地球人没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高楼大厦,几乎相同的房屋格局,甚至就连室内装饰大多都是模板照抄。
这种东西在林晔这里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了。
只是让林晔感到头疼的是,不仅卡维在拉着他哭诉,就连他的老父亲也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
“你安慰安慰他,快点!你怎么忍心看着他这么难过的!他要哭了啊!你安慰安慰啊……”
林晔嘴角抽搐,很想怼一句:“是他爹的又不是我。”
不过最后林晔还是象征性地安慰了卡维几句,等到对方终于放过自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后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他又开始为另一件事发愁了。
他应该把喝醉的卡维带去哪儿?
虽然心里知道这位现在是和艾尔海森住一起,但是他在表面还是一个毫不知情的普通人啊。
如果带着人直接去艾尔海森家是不是有点可疑?
如果见到艾尔海森的话,他又要怎么解释自己知道艾尔海森住哪儿的问题?
……真是头疼的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