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元旦，小雪，距离上次和安宁姐通电话已经过去两周了。
看看时间，快十一点半了。
许长青放下笔，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帽子戴好，围巾在脖子上围了两圈固定住，桌上的书他没动，中午吃完饭还要过来的。
前几天，许长青偶然和前世的恩师遇上，经过考核，提前一年进入了他的数学研究团队，初期阶段事情还比较少，所以他主要的重心还是放在期末复习上。
许长青让自己沉浸在学习当中，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时不时发个消息回家问问情况。
周燃一直在给他发消息，只是这回他真的有事在忙。
许长青走出自习室，迎面一阵风吹来，他双手合十搓了搓，在手心里呼了口气。
“好冷。”
他低声嘀咕。
比起四季如春的柳城，京市的一年四季非常明显，待过很多年，许长青还是没有习惯。
今天刚好是元旦，他边走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儿子，京市是不是又下雪了，我看天气预报说有小雪。”
赵韵如正坐在沙发上织围巾，暖乎乎的毛毯盖在腿上，舒服闲适。
今天元旦，超市管理给员工们放了一天假，加班的给加班费，她现在不图这些，所以就呆在家里了。
许长青眉眼舒展开来，手伸出去，接了朵雪花。
“嗯，下雪了，上次给你们拍的照片看到了吗？”
赵韵如将手机放在沙发扶手，音量开至最大:“看到了，真好看，你们长这么大，柳城就没下过两次雪，印象里没有你拍的照片好看。”
许长青笑起来，嘴角慢慢又放平，他沿着所有人走过的道路，踩着雪水小心翼翼往前走，怕沾湿了鞋袜。
“妈妈，……没事，长安呢？”
他想说什么又顿住了，僵硬的转了话题。
赵韵如手里的动作停下来，拿起沙发扶手的手机，音量调小贴近耳朵。
“长安出去玩了，真没事？妈可不信，你从小就这样，心里有事说话支吾，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让人听得着急。”
许长青绕过一个黑水坑，闻言轻笑:“没有吧。”
赵韵如没有说话，安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许长青沉默片刻，轻声道:“妈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是个男生，可他不喜欢男生，我想跟他保持距离，但我方法用错了，他好像有点难过。”
客厅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热水壶冒热气的声音。
赵韵如抿着嘴，叹了口气，“是周燃吧。”
“嗯。”许长青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国庆回来你总是捧着手机在看，又没见你给别人发消息，那时候我就怀疑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唯一熟悉又玩在一起的只有周燃，赵韵如心里的猜测成了真，那块名为担心的石头落了地。
“他不喜欢男生。”
许长青重复一遍，低头看路。
赵韵如心性乐观，凡事看得开，直接道:“那你跟周燃说了吗？”
“说什么？”
“喜欢呀。”
许长青舔了舔唇，拉上围巾，遮住下半张脸，闷闷道:“他高中因为跟同性有过一次不好的经历，留下了阴影，跟他坦白的话，我们做不成朋友了。”
赵韵如听了他的话，反而笑起来:“儿子，你傻不傻，你现在这样的情况，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了，保持距离说得难听叫疏远，你觉得关系疏远了，朋友还做得成吗？”
“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长青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停在一棵树下，低低嗯了一声，心脏跳动得很厉害。
“所以，儿子，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不丢脸，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妈我当年和你爸能成，多亏了我主动，就他那根木头，我等到猴年马月都等不到他告白。”
赵韵如说起往事侃侃而谈，心情好了不少。
许长青嘴角微微翘起，豁然开朗:“好，我去问问。”
“行，妈等你好消息。”
赵韵如对他非常信任，笑呵呵的等他挂了电话，她放下还没织好的围巾，穿上毛绒拖鞋走进房间。
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张自动按摩椅，市面上根本没见过，看着昂贵，快递送上门的时候，长青说是周燃送的，上面贴的标签价格很便宜，他们家可以负担。
赵韵如怎么看怎么不像，但没怀疑长青说的话，让他给周燃按标签价格发了红包过去，说是已经收了。
可是现在，赵韵如心里却有了另一个答案，谁家孩子跟朋友家长不熟的情况下，送这么样的物品，周燃的心里不一定没有长青。
希望是个好消息，赵韵如拍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
关上房间门，赵韵如回到沙发，继续织她的围巾，这么贵重的按摩椅，用过了又不能退，等问了价格，补点钱给人家，这条围巾先织给周燃这孩子算了。
京大校园里，许长青解了心中的惑，一时脚步轻快起来，认真看着脚下的路，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
许长青第一时间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看。
“你好同学，请问北苑506怎么走？”
面前的男人优雅绅士又有风度，穿着风衣，笑着向许长青问路。
北苑506？他的寝室，许长青点点头道:“你跟我走吧，我住在这个宿舍，正好要回去。”
“哦？这么巧，你，你是许长青吧？”
男人微微惊讶，眼角向上挑。
“是，你是？”
许长青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你好，陈程，陈淼淼的哥哥，他说你是他们寝室最温和的一个人，这次总算见到了。”
“你好，许长青。”
许长青的介绍简短，握了握陈程伸出来的手，一触即松，然后转身带他往前走。
陈程走在他旁边，讶异于许长青的波澜不惊，特别不像这个同年龄段的孩子，特别是跟陈淼淼那样咋咋呼呼的性子相比。
两人安静的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同一时间，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北苑宿舍楼下，雪地上留下两串车轮的印迹，驾驶座门打开，周燃长腿一跨，下了车。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