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马超那种虚幻的幸福,吕布觉得,自己的幸福更加虚幻。
睁眼看到的,是月下那位谪仙这巧笑倩兮看着自己。吕布只觉自己犹在梦中,嗓音仍旧干涩火燎:“仙子,某这是在琼台瑶池?”
“将军切勿多言,还请喝些温水滋养。”言毕,貂蝉素手端来一碗正温不烫的开水,先是用汤匙舀了一匙,用她那娇艳欲滴的檀口轻轻吹拂,再轻啜一丝在口中试好温度后,才用汤匙缓缓送入吕布口中。
吕布军旅中人,数百次血战之中窥得武道大途。其中多少次又是从死人堆中爬将出来,全凭一股求生的意志和无尽的毁灭仇怨,借着天上明月的笼罩,才存活下来。那个时候的自己,身上伤痕累累,痛不欲生,却总是在一张简易肮脏的担架上挣扎苦熬。最终还是没有丢了性命,何曾享受过今日这般柔情照拂?
更何况,那照拂自己之人,竟然还是被自己看光了身体的她。
吕布看着貂蝉将汤匙轻轻放到丰润的香唇边吹拂,更看到她还用自己的小嘴尝了尝那水的温度,再小心翼翼用她那与其肤色对此得相得益彰的雪白素手,缓缓将水送入自己口中,他只如呆了一般,细心品尝那平时不知喝过多少的温水,只觉甘甜无比。直喝了六七匙之后,吕布的眼神,还是直愣愣的。
“将军看奴家作甚!”貂蝉看见吕布正痴痴地看着自己,不由得霞飞双颊
“哦”吕布动了动嗓子,却第一次感觉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而貂蝉以为吕布伤重不能言,便又抚慰说道:“将军毋须担心,您只是内腑受了震荡,再加上酗酒解愁,才会导致酒入愁肠,周身无力。幸将军筋骨强健,气血充盈,只需休息片刻,便可无碍。”
吕布知道,武艺练到自己那种境界,无论是受了多重的伤,体内的武道也会暗自调运气血进行修复。昨夜晕倒,与其说是内腑震荡,不如说是自己壮志难酬导致心情郁结。
当然,这个时候,那些郁结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吕布满心的惊喜,都是源自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他发现,这个女子,无论做什么事情,哪怕是喂自己喝水,也是精致细腻,温吞如水,这样的女子,如同高崖上下望人寰的绝美云岫,美好灿烂得不像人世该有,凡人能够欣赏她赞美她,甚至去到云烟深处,几乎能够抓住了她,可是,她还是她,不清楚自己的美,不知道自己的孤独,带点孤傲的味儿淡然看待人事变迁。
那种孤傲当中,带着她特有的柔弱凄婉。世人不能懂,也无法触及。
吕布开始有些明白,原来有的女子不光光只有一张美艳绝伦的皮囊才叫国色天香,那从内心真正散发出来的气质,才当真让男人沉沦无法自拔,倾国倾城色,原来如此。
想到这里,吕布又有些迷茫:如自己这般粗鄙的人,配让她素手喂羹汤吗?还有,昨晚自己看到,她那冰肌玉骨之上,尽是触目惊心的鞭痕.而此时她甚至还笑面以对,难道说,昨晚是自己看花眼了?
“将军,这是一碗安神调养.啊!”貂蝉本欲再服侍吕布将那碗中药喝完睡下,却不想,吕布那如铁钳一般的大手,居然猛然抓住了她的皓腕!
手中的药汤猛然洒在吕布身上,貂蝉惊呼一声,没管其他,反应过后,第一时间去做的,是用自己贴身的香帕去擦吕布脸上的药汤。可吕布却猛然翻身,掀开了貂蝉那玉臂上的覆着的那宽大的袍袖。一瞬间,手臂上还未结痂的鞭痕便显露在了吕布眼前。
“果然没有看错.”吕布轻呼一声,随即眼睛便闪出了一丝如实质般的黑色光芒,沉声问道:“是谁如何虐待仙子?奉先不才,也愿斩下那人狗头,向仙子赎罪!”
“将将军,”貂蝉被揭破伤疤,先是羞怯,随后便气恼起来:“将军!妾身虽是贱籍,却也知男女授受不亲,将军如此所为,莫不是要恩将仇报?!”
“不,不,不仙子误会了。”吕布连说了三个‘不’字,也后悔自己这冲动的举动,生怕当真惹得貂蝉生气,急忙辩解道:“在下昨夜无心冒犯,只是看到仙子如画中之神人,心中敬仰憧憬,却无一丝亵渎之心。然得见仙子竟受如此毒打,心中着实气愤不已,欲为仙子出此恶气,当真无其他意思.”
吕布很震惊自己的反应,自己一个杀神,手下的性命何止万千。而且,自己也不是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娇妻美妾家中也有不少。可为何今日得见这女子,竟然窘迫至此?
并且,自己还真的怕这女子因此而不再理他!
这种感觉
想到这里,吕布似乎又想到了昨夜,那月下沐浴的画卷。画中之人,如此哀怨,如此凄美,难道,自己不该让这醉入自己一生的画卷更完美温馨一些?
貂蝉看得吕布如此紧张,也知吕布的确是至情至性的男子。当下卸下伪装,轻轻挣脱吕布的大手,将那些鞭痕掩盖之后,悠悠说道:“将军或许不知,这个人,可是将军惹不得的存在”
“何人竟如此嚣张跋扈?如此丧心病狂?!”说到这里,吕布不禁有些脸红:貌似自己在长安的名声根本不咋样掘皇陵、驱百姓、杀士人等等罪行,除了没有杀良冒功之外,董卓那些黑锅,都是自己替他背的!
而若是有杀良冒功的机会,吕布自然也不会放过。可是,那些杀良冒功、冲撞街市的,都是董卓嫡系部队,为的,是找些理由给那些部队升官发饷.
想到这些,吕布的心就蓦然又是一痛。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是如何向这女子表白自己的心迹:“吕布虽颇有恶名,但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长安城中,吕布当真还没有怕过董卓手下那些兵将!仙子只管说出来,吕布定然会替仙子讨个公道!”
“妾身乃当朝司徒义女”貂蝉见吕布情绪波动甚大,先是温柔拍了拍吕布的额头,表示自己没有怪罪于他,随后才悠悠说道:“妾身生于乱世,卖身为奴,幸得义父收留,命人传授舞艺,在汉宫忝为貂蝉冠,便以貂蝉为名”
吕布愣愣听着貂蝉的言语,心中自然疑惑不解:这仙子貂蝉不说自己是被何人虐待,为何却对自己说了她的身世?
吕布还待貂蝉继续往后说,却见貂蝉袅聘起身。对吕布莞尔一笑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这?.’吕布更是一头雾水、疑惑不已。可突然之间,他全身一动,猛然想到:‘貂蝉是三公之一司徒的义女,寻常部将根本不可能招惹到她;而她又是宫中之人,自然更不会随意被那些卑贱之人欺辱。如今长安城中,最有权势、最无视大汉威严的,恐怕就是.’
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说!
顿时,吕布又觉得自己胸中那股气血翻腾,自己那虚握的大手,也不禁牢牢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