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空,碧空如洗,空气里混杂着花圃里的花香,变得格外清甜。
满院的花儿,苏恒最爱那株紫藤。来时一副恹恹的样子,如今顺着花架爬到了顶端,沐浴着夏日的朝阳,迸发出极强的生命力。
一朵朵紫色的小花如风铃般垂下,绿色的叶子遮天蔽日般肆意生长。苏恒想着过了这个夏天就得延长花架了,目前的这副似乎不够它长的。
“郡主,大王妃来信啦!”雅竹踩着欢快的步子,像风一样窜进来。
阿姐来信了!苏恒又惊又喜,“快,我瞧瞧。”
这真是近些时日最让她高兴的事情了。
信中苏妱除了问好,还告诉她景云帝赐了自己封号‘慕’,现如今宫里宫外都尊称‘慕王妃’,不再是齐真大王妃。虽看似是简单赐字,但意义却很重大。
之前阿姐要么被称大王妃,要么是齐真大王妃,‘齐真’是大王爷过世后追封的,阿姐是被冠以夫姓,意思是全靠丈夫自己才有荣誉。而如今赐‘慕’字,这个封号是完完全全属于阿姐自己的,是阿姐自己挣来的荣耀。
阿姐还告诉她,她听闻了光正皇帝封妃的事情,宽慰自己之余还嘱咐若是不如意,就回到阿姐身边。
苏恒看完后把信小心叠了起来,天启国和玄应国路途遥远,封妃已一月有余,阿姐怕是这一个月都在担心着自己。
“郡主,信使说了他会在驿站待三天呢,若是您有回信可交于他,陛下也应允了的。”雅竹一直仔细观察着苏恒的脸色,见她蹙着的眉渐渐舒展开,就知道心情不错。
苏恒闻言立即铺开信纸准备提笔,可正要下笔却又犹豫了。自己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跟阿姐诉说,可是那些话说了似乎只会徒增阿姐的烦恼。
她思索再三,终于下笔。
“阿姐
得书甚慰,千里面目
闻阿姐一切顺遂 恒不胜欣慰 恒近来一切都好 自小在玄应国长大 来此并无不安
阿然待恒情意拳拳 恒无所求 纵使前路迷茫 恒亦无惧
至于阿姐所讲 若有来日 恒定赴阿姐身边 不畏山海
情长纸短 不尽依依 言不尽思 再祈珍重”
苏恒将信封好,印上火漆,“尽快交予信差。”
“谨遵郡主之命。”雅竹咬紧牙关双手抱拳,如慷慨赴死般接下信封。
苏恒被逗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还好有雅竹,苏恒心想着,要不这后宫的日子得多无聊。
天启国
照神殿
景云帝手中捏着一张纸,指腹反复摩擦着边角,使得边角已经微微卷曲。
大殿里没有掌灯,他的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中。窗户悄悄洒进几缕月光,勾勒出一个寂寥的轮廓。
他拿起手边早已冷掉的茶,一口饮尽,放下手中的纸起身走出了照神殿。
宽大的裙摆带起一阵微风,吹落了桌上的纸张,飘然而起的纸落进了月光里。
原来这是一封本要去往玄应国的信。
景云帝负着手,不知不觉走到了沁兰殿。
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苏恒走后,景云帝下令沁兰殿仍是每日都要打扫,每晚都要亮灯。
也许,是说也许,也许有一日她就回来了呢。
如果是白日还好,要是在夜晚才到,一路上疲惫不堪,一定得有个干净熟悉的寝殿先休息休息才行。
他仰望着面前的梧桐树,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他抚摸着笔直的树干,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夏夜的微风袭来,能缓解一两分燥热,周围还有不知疲倦的虫儿在鸣叫着。
那封信被自己装了又拆,拆了又装,重复数次,最后他放弃了。贸然去信会不会造成她的困扰?光正皇帝知道了会不会责怪她?最重要的是,该以什么身份去信呢?
他不知道,也不敢赌,哪怕只是这样小一件事。
景云帝站了很久,久到虫儿们停止了鸣叫,他才缓慢的向照神殿走去。
玄应国不仅春天很长,连夏天也是,就秋冬两季很短。虽然已经过了立秋,可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微微发热,动动还能出一身薄汗。
今日宁然之来的格外早,刚用完午膳就来了。
内侍官跟在宁然之身后,手里捧着一大堆叠放整齐的奏折。每日都是如此,宁然之走到哪里,奏折就跟到哪里。
难怪宁然之总是愁眉不展,当皇帝也实在是太累了。苏恒转念一想,可为什么景云帝不这样。似乎大多见到他的时候,都一副无所事事很闲的样子,常常笑的没心没肺。
她不解的摇摇头。
苏恒有午膳后小睡的习惯,借雅竹的话说‘吃饱饭再美美的睡上一觉,天底下有比这更安逸的事情吗’。苏恒被同化后,也是十分赞同这个观点的。
可这会儿宁然之专注的批改着奏折,自己也只好伏在书案上看会儿书。
看着看着眼皮却越来越重,眼前的字都开始飘了起来,是的,她困了,且睡着了。事后她很后悔,因为宁然之告诉她睡着了以后她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苏恒闻言立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也很后悔没把雅竹拉进来,要是她在,定会胳膊肘一拐瞬间把自己怼醒。可这会儿,她就是这么旁若无人得睡着了。
恍惚中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苏恒以为自己在做梦。
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有人发出轻轻的‘嘘’,示意安静。
苏恒听见这个声音反而清醒了一点,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模糊。她看见有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然后再想睁开眼却睁不开了,太困了。。。
正要神游之际,倏地又听见有人声:“天花粉。。。用在吃食中。。。手脚务必干净。。。”
苏恒渐渐陷入沉睡。
清醒后的第一感觉,脖子好痛,像是睡落枕了。待她睁开眼,宁然之就在她眼前笑吟吟的看着她,苏恒赶紧起身想站起来,却发现脚麻了有些站立不稳。
宁然之一把扶住了她,眼里的笑意久久不散,分明暗含着难以描摹的无限柔情。
能在伴驾时睡着,天下估计就她一人了吧,苏恒懊恼的捏着手里的披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