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应国的夏天来的很快,过了五月天气就渐渐回暖了,喜事定在六月初六,转眼间便到了。
“郡主,今天让雅竹大展身手,保证把您打扮得比新娘子还漂亮!”雅竹左手拿着篦子,右手拿着钗环,一副准备左右开弓的样子。
苏恒看着镜子里雅竹认真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傻丫头,今日又不是我成婚,打扮那么艳丽干什么。”
说着打开妆匣,拿出了一套花蝶金簪,“梳个望仙髻吧。”
雅竹嘴唇微张还想说点什么,算了,听郡主的准没错。她老老实实的将篦子微微打湿水,开始梳髻。
今日苏恒身着雪缎镶滚青莲纹圆领袍,素雅的颜色搭配上一套花蝶金簪,显得清雅高洁,贵不可攀。
祭天仪式是由宁然之和皇后带着舒萌与百官举行,后宫其他人不用参与。吉时很早,所以仪式结束的也很早。
舒萌回到荆安殿的时候不过才辰时,因着是自己的大日子,即使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便起来梳妆更衣,也没有感觉到丝毫困倦。
父王和母妃并没有来,而是派来了两个哥哥来观礼,舒萌觉得有点遗憾,但只要一想到即将成为然之哥哥的妃子,这一点点遗憾也被喜悦冲淡了。
苏恒和雅竹到荆安殿的时候,许多宾客都已经来了。
众人看到苏恒后都悄悄的在背后议论,都说陛下金屋藏娇了一个美人,可前朝百官们都在催促陛下早日扩充后宫,却迟迟没有给她名分,想来美人的份量也不过如此。
有几个认识苏恒的知道她的身份,更是努着嘴轻蔑的跟旁人说道:“回自己的地方多好,非要来这里现眼,可笑。”
很多人都经历过宁致清的暴政,所以对豫州的这位郡主充满了敌意.
苏恒无视众人的目光,坦然的走进了大殿.
舒萌虽然骄纵,但也只是偶尔使使女儿家的小性子。
回到天启的这几个月她没有来过常平殿,也没有对常平殿的一干人等使过绊子。更何况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
苏恒一眼就看见了常平殿的宫娥站在桌旁等待苏恒过去入席,席位安排在第一排,视野正好,还可以欣赏歌舞。
狄皇后安静的端坐在皇后宝座上,不知为何,苏恒总觉得这次见到的狄皇后,比以前要安静得多。
众人入席安坐后,都静静等待着宴会的开始。
“陛下,娘娘驾到——”
门外响起内侍官的声音,苏恒抬头看见宁然之和舒萌一前一后从殿门踏进。
宁然之和舒萌已经换下了祭天所有的朝服,此时的宁然之身着玄色龙纹妆花缎礼衣,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则正射着刀锋,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大喜之日应有的好心情。
而反观身后的舒萌,身着瑞兽纹天香绢镶嵌衫,内衬隐隐透着红色,满头珠翠皆以红色做点缀。
更吸人眼球的是舒萌那一脸幸福的笑容,望之都能让人醉倒。
宁然之看到苏恒的时候愣了一下,冰冷的眼眸化作一汪春水,他没想到苏恒会来,一时间脚步微顿有些局促。
舒萌见宁然之脚步微滞有些惊讶,她朝着宁然之的目光望去,苏恒静坐在那里。她攥紧了手中的团扇,恨恨的想,早知道就不要她来了!
苏恒并未注意二人的反应,她远远瞧见宁然之后便挪开了目光,当下正和雅竹耳语着什么。
短暂停留后宁然之继续向前走去。
待宁然之和舒萌落座片刻后,内侍官尖细的声音传来:“吉时到——”门外涌入一众捧着托盘的宫人们。
传旨内侍官开始诵读圣旨,封金霞府郡主舒萌为容妃,赐宝册金印,居荆安殿。
容妃领旨谢恩后再接受狄皇后的赏赐,就算是礼成了。
席间宁然之和舒萌共同举杯欢庆,苏恒趁着众人都起身举杯的间隙,终于抬头仰望宁然之。
可令苏恒没想到的是,她正对上了他的眼。
他很痛,苏恒从他的眼睛里看到。
她将指甲狠狠嵌入掌心中,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迫回去。苏恒用口型对他说:“别难过。”
宁然之痛苦的闭上眼,他多么希望,是他和苏恒站在这里,接受众人的恭贺。可一次又一次却是他和别的女人成婚。
而本该最痛苦的人,却安慰他别难过,他怎么会不难过,怎么能心安理得接受她的安慰。
舒萌察觉到身旁的男人情绪在翻涌,她用脸上的笑容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大着胆子伸手拽住玄色广袖中的手,想把放在苏恒身上的注意力拉回来。
等待她的却是那只手毫不犹豫的挣脱出去,反背到身后。
他并不期待这场婚礼,甚至厌恶。当初在荆北他与明慧王商议时,明慧王一心想把舒萌嫁给他,还要求废了彼时的世子妃,改立舒萌。
可宁然之咬死不同意,他知道狄秋水迟早要离开。他的后位一定要留给苏恒!宁然之告知明慧王,若愿出兵相助愿助徐君登基为帝,结为盟友,世代友好。
明慧王本心动的,可舒萌要死要活一直闹着,又架不住明慧王妃的耳边风,最后做出让步,以明慧王为臣,换来舒萌为妃。
他早就跟舒萌言明,心有所属,除了她和天下,再装不下其他,可舒萌不管不顾,誓要嫁给他,她坚信岁月漫长,终有一日她能取代苏恒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不论多久,她都可以等,她已经是他的妃子,她等得起。
苏恒随众人高举起酒杯,她的脸色白皙,清瘦,眼中有着深深的忧伤,但她的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她随着众人高喊恭贺陛下,恭贺容妃娘娘,她随着众人放下酒杯行礼,从始至终她都是这个表情。
她听不见周围小声议论的声音,看不见有人鄙夷的表情,她只能看见高台之上沉痛的望着她的宁然之。
恍惚中她想起在青州时只有她和宁然之的日子,他带着她登上禹门俯瞰整个雍城,他告诉她的雄心壮志,他在信中带着她游览大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如今想来仿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