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是真的不放心把秦婶一个人留在山上,她同左容赢几个小宝儿再去找了一遍秦婶。
“我们走了,你真不跟我们走?”
“租了几辆马车去的,有位置坐,不用你走路,你拿上你的针线带上几件衣服随我们出发了就行了。”
“不回我啊,我就去帮你收拾收拾!”
“青禾!”看她往屋内走,秦婶住了她的衣裳,“都走了,还要跟我闹一闹,我一会跟让大黄,送送你们……”
林青禾注视她,秦婶虚头巴脑地垂下了头,继续蹲在地上给宝儿们系着手绳,“到了静江,要听你们娘亲的话,要好好念书……”
秦奶奶待他们极好,教他们读书写字,给他们讲典故,教他们做个好孩子……他们是真的不舍跟她分开的。
“奶奶你同我们一起去吧,爹去军寨去了,我娘带着我们在静江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你同我们去,娘亲就有伴了~”
“你不跟我们去,以后我们想你了可怎么办?”
“……”
“你们娘性子好,在哪都能交到朋友的,静江是府城,比清河镇的管理治安还要好嘞,奶奶也会想你们的……”
娘说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的身上,对于秦奶奶而言,大概盲山真的比外面都要好吧!
大宝二宝三娃四娃五妹,轮流地去抱了抱秦婶。
“奶奶,我们不在,你要多多照顾自己!”
“我们以后都会很想你的。”
“……”
秦婶泣不成声。
在门口送走他们,她回屋坐在一张椅子上,在一条布上刺着绣,盆子里的火熄灭了都不知。
绣了一会儿,手指冻得僵硬,针都捏不住了。
她放下了针,眸光落在立在墙角的那两匹布上,瞬时,眼泪又掉了出来,今日一别,往后再不复相见。
凄凉悲苦间,送别林青禾他们的大黄,扒开了院门,用脑袋挤开里屋的门回来了。
它悄声地走到了秦婶的腿边,把她手中的刺绣给咬在了嘴里叼着。
秦婶注意时,它跑到了门口,一只前爪扒开了门,对着秦婶“呜呜”了两声。
“大黄,你……作甚么?”
大黄不答,蹿了出去。
出了院门口,秦婶看到大黄往山下跑去,它四肢迈得不慢也不快的,不一会就回回头,等待秦婶来追它。
秦婶会意了,她提着袍子去追它,“你莫要不懂事,大黄,快回来……”
大黄往前的步伐加快了很多,这几天,它都感应到了秦婶在难过。
只有每次跟那一家人在一起,她都会从内心感到愉悦满足。
作为一条狗,它的使命,是希望主人能够快乐~
到了半山腰,地势稍微平坦的地方,赖大叔跟他的牛,在这等候着他们了。
左容赢把宝儿抱上了牛车,林青禾回头望望,还是不见后头有人影。
左容赢拿下她肩膀上背着的一小包袱,放到了牛车里,揉了揉她的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安排了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上山来看看,快上牛车,老关他们还在城门口等我们。”
林青禾遗憾地唉了一身,秦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还是挺不想,秦婶的后半生就这样葬送在这一座大山里。
“汪汪~”
突然后面传来了狗吠声,继而传来了一个人迈着快步,喘/息的声响,“车上可还能再载一个?”
也不知秦婶是怎么想通的,也许是连大黄也来劝她离开这里。
也许她还红尘未了,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也许她有一家子人给了她温暖,慰藉了她孤独的心灵,让她觉得不在孤单,她想抓住这世间少有的柔情!
……
盲山村唯一的一间瓦房里,郑里正拿着一把戒尺,在教孩子们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人之初,性本善……”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苟不教,性乃迁……”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昔孟母……”
他念一句,孩子照着书桌子上的书本,大着嗓门,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
郑里正在学堂里转了一圈,回到了主讲位置,准备对着孩子们讲授韵文的意思,低头一撇,乍然的发现了桌子上一个熟悉的物件。
他拿了起来,打开了包在外面的白纸,这不是,不是……
出了学堂,雪地外头只有车轱辘滚过的痕迹,前方除了白茫茫的雪,就是凋零的树木。
郑里正握住了手中的方盒,对着车轱辘离开的地方,叹道:“走吧,往更高的地方走吧,你们的高处远不止在盲山这个村……”
经过了那一将瓦房学堂,左容赢在牛车走了一阵,跟林青禾说去解手。
看他那么快回来了,待他跨上了牛车坐下,林青禾笑着去摸他的袖子,“这么快的嘛?”
左容赢勾勾唇,把她给拉到了怀里,“嗯。”了一声。
袖子里果然是空的,装着墨的包袱里,连同装墨的盒子都不见了。
林青禾唇角的笑意直达眼底,她拍了拍他的胳膊,“效率很高的嘛~”
“冷不冷?”他一手把她的两手握住,拿起她穿的袄子的一角,盖住了她的手。
还了墨,还要去一趟沈府。
她答应了沈县令给沈御提供药、治病,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清河镇的,在走之前得去看看这个病人的身体如何。
到了沈府,经府中的下人通报,林青禾到了正厅里,沈御黎晚恙沈县令已经在等候她了。
她在沈御的对面坐下,右手才抬起,就感受到了有一双沉沉的眸,打在了她的手上。
林青禾后知后觉,她清了下嗓子,举起了一只手掌,“咳,来条帕子!”
一瞬,不知是谁放了一条帕子到她的手上,她把帕子盖在了沈御的手腕上。
给他切了左手,切右手,切脉的同时,察着他的面色,简单的问了他一些问题。
因为相公在身旁,这一套动作她做的很快。
沈御在她医者看待患者的目光下,听她那温温柔柔的声音,平放在腿上的那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紧张的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