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没受伤吧?”
京牧扑上来,焦急的打量徐昀周身,嘴巴连珠炮的开问,显然受惊吓不轻。
“谁把你掠走的?是不是太平教,人在哪?”
徐冠插不上话,站在旁边,谨慎的摆出防御的架势,可憨厚的眼神里也透着看见哥哥后的喜悦。
“没事,人已经走了。对了,你们怎么找到这的?”
京牧松了口气,清爽凉夜,额头全是冷汗,道:“我夜里惊醒,心神不宁,便到公子的院里转悠。突然发现有人侵入的痕迹,差点吓的魂都没了。”
“看来还是你跟我心有灵犀,”徐昀调侃一句,道:“别人呢?”
“青山和小奉去州衙报官,孟刀正和乔娘子留在家里等候,我和小公子一路追寻,好不容易找到元宝谷来,万幸公子无恙。”
“元宝谷?”
徐昀抬头,笑道:“原来这就是元宝谷……呵,有趣。”
阴胡生把元宝谷当成秘密基地,又在元宝谷一败涂地,那个黑袍部帅就把他劫到这里威逼利诱,也算是形成闭环,有始有终。
“有趣?公子究竟遇到什么事?”
“说来话长……京牧,你脚程快,先回去报平安。还有,把青山和小奉叫回来,不要惊动官府。如果吕方问起,就说我诗兴大发,趁夜色外出寻找灵感,并无危险。”
“是!”
只要徐昀在,京牧就有个了主心骨,不问缘由,转身飞纵而去。
“阿冠,吓坏了吧?”
徐昀拍拍徐冠胳膊,笑道:“放心,二哥的命,比老天爷都硬,死不了的。”
“嗯!我记住了,二哥死不了!”
徐昀用力的点点头,神色突然有些怅然,道:“可阿冠没用,武功这么多年没有长进,保护不了二哥……”
徐昀问道:“阴胡生几岁?”
“三十多?”
“今天掠我的贼人也三十多岁,你才几岁?”
“哦,我懂了。等我三十多岁,他们将近六十,怎么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徐昀大笑,道:“是这个道理,只要持之以恒的修炼,时间,永远站在我们这边。”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和徐冠进元宝谷里面看了看,见着里面溶洞纵横,河流急湍,谷内成椭圆形的平地,大概有几亩地的样子,心里有了计较。
回到城里,吕方放心不下,已经在府中等候,问起彻夜寻觅诗兴,可否得一二好句?
徐昀推辞不掉,以诗相赠,道:“往昔温州市,神仙爱夜游。夜来灯与月,不忝小杭州。”
不管是青龙之变前,还是青龙之变后,杭州都是江南最繁华的所在,人口三十余万,每岁商税二十多万贯。
与之相比,建康只有不到二十万人和十万贯出头的商税,两者相差甚远。
徐昀的诗,将温州当做小杭州,一旦传诵开来,温州就能在沿海各港口城市里脱颖而出,拥有最醒目也最有记忆点的标签,也是对他政绩的肯定。
吕方大喜,如获至宝的捧着诗回府,找人裱起来,准备请些文人明天过来观摩。
既是龙台先生的诗,那肯定是极好的。文人收钱办事,跟前世那种文艺作品研讨会差不多,反正吹捧就是了。
打发走吕方,徐宅陷入沉默,大家都眼睁睁的看着徐昀,等他解释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昀笑道:“抓我的人,是太平教,但目的不是报仇,而是澄清冯西亭被杀的真相,以及阴胡生并非出自太平教,而是出自五方鬼道,温州的所有事,跟太平教无关……”
孟河沉声道:“五方鬼道?我听巡检司的同僚说起过跟其有关的案子,好像是荆湖南路的某县村民痴迷此道,说什么杀人就是度人,竟把自己婆娘和孩子全给煮了……”
乔春锦俏脸发白,道:“这是什么歪门邪道?”
赵姜捏紧拳头,小脸气的圆鼓鼓的,道:“该杀!”
徐昀道:“确实该杀,所以我答应太平教,帮他们这个忙。当然,不答应也不成,保命要紧,是不是?”
乔春锦急忙点头,道:“那肯定要答应他们,反正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五方鬼道这么坏,对外说出真相,让朝廷尽早派兵剿灭……”
孟河苦笑道:“不容易的,太平教图谋的是天下,所以几百年来最招朝廷忌惮。用二郎的话,只会让太平教多背点黑锅,怎么可能为其正名?”
京牧考虑的是徐昀的安全,道:“可公子答应了太平教,如果不履行承诺,太平教来问罪,我们该怎么应对?”
孟河默然片刻,恨恨的一拳砸在桌上,眼中满是屈辱的神色。
武学之道,比不过就是比不过,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
杀阴胡生,事先做了完全准备,可还是险死还生,根本不可能再用同样的陷阱来对付太平教。
何况太平教跟朝廷斗了几百年还未灭绝,杀了一个还有一个。
人家可以失误一百次,你只要失误一次就得死。
怎么斗?
见气氛凝重,徐昀拍了拍手,笑道:“放心,比起跟太平教拿命搏杀,帮他们澄清真相,难度要小太多了。甚至不用我出面,只要另外找个人,替我把这个真相说出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加入太平教的事,不是信不过,而是不愿意拿身家性命去考验身边人的忠诚。
这样一折腾,窗外泛起鱼肚白,大家都抓紧时间去休息,京牧却留下不走了,决定以后住在徐昀的外间,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
徐昀原想说不必了,真来宗师级别的高手,你也是小趴菜,但经不住京牧坚持,也就由着他了。
吕方组织的文人研讨会开的很成功,没过两天,满城皆唱,谓温州为小杭州,人人与有荣焉。
新诗自然也传到了州学,以沈谦为首的九死社成员简直成了自来水,逢人就推荐,欲帮徐昀扬名,却不知怎的惹来诸葛云的当众诋毁。
“区区五言诗,没意境也没深度,上至知州,下到学子,竞相吹捧,文人风骨至此毁于一旦,君子不齿。”
一句君子不齿将诸葛云推上风口浪尖,被沈谦等人堵在学舍的门口,彼此争吵几句,突然推搡起来。
眼看着就要上演全武行,还是冯玉树及时赶到,好说歹说,把诸葛云保了下来。
沈谦走时,脸色很不好看,道:“诸葛兄,你首鼠两端,早晚要吃大亏,别怪我言之不预。”
诸葛云被他当众训斥,也有些下不来台,道:“沈兄,你出身世家,门楣虽高,可我也不是你的奴仆,由不得你肆意的呵来斥去。尔等为谄友,我要做诤友,究竟谁为徐兄好,日久见人心。”
“哼!那就走着瞧!”
沈谦带着人拂袖而去。
这场冲突很快传遍州学,各种议论不止,诸葛云背后也被人指指点点,显得郁郁寡欢,放学之后,只身前往饮马巷的小酒肆里喝酒。
也不知喝了多久,忽然有人坐到对面,语气嘲讽的道:“诸葛兄,攀附权贵的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