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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明月引(1)(1 / 1)


回到渠江关时,天色已暮色。黎江楚是被人抬进城楼的。几张凳子排起来,把他放平在上面,一群人涌上来,恨不能把江楚当成八宝粽子包起来。

一堆人围着江楚大眼小眼的看来看去,一个个都缩着眉头就是看不出个二三五六。

“都让让!一个个都比我会看是吧?”仙婆叉腰吆喝着,让他们闪道,“再不起开,我看他明儿盖得是被子还是棺材板!”

仙婆连拉带扯把一群人扒拉开,然后把着江楚的脉。她闭着眼神思在里面逛了一遍,就知道哪有问题,扫了眼周围的大小眼,“都在这看什么呢?来几个人把他抬到我营帐去。”

她自己去医营备了些生姜、红花、桃仁之类的药材,让医营的下手们把药熬好,又取了些银针回营帐。

仙婆手指摆弄着银针,扎在了江楚的血海、脾俞、厉兑、三阴交四个穴位。江楚一直闭着眼,但他其实被抬来的路上就醒了,但这难得有个正当理由能让他装个半死,躺着回来,何乐不为?

可是他骗的过别人可骗不过仙婆,仙婆给他扎完了针,卷着袖口在他鼻子底下蹭来蹭去:“还装呢黎少爷?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江楚遭不住,险些一个喷嚏把自己身上的“刺猬针”都喷了出去,这才轻轻抬了眼皮,正好那医营熬好的药也送来了,接过来就是一饮而尽,眉头也不皱一下。

仙婆:“你就跟你爹一样,出去不带点伤回来你……”仙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柔了声,“梨子,你爹的事情,你别太难过……”

江楚都做好了仙婆朝自己开火的准备,倒没想到她半路刹了车。

“(笑笑)我爹这一辈子的心思都在边关上,能为萧宋战死疆场,是他的夙愿。”

仙婆揉了揉他脑袋,“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和我说说?”

“没什么事儿,就是自己在别地野了几年,游山看水,追月访花。”

“你啊,什么事儿都喜欢自己憋着,早晚憋出事!”

江楚笑了笑,余光瞥向那桌子上盛药的碗,抬起头看着仙婆心疼的目光,心里突然一暖。

他知道仙婆待自己好,可以前俩人之间总隔着那层血缘关系,再亲也算不得自家人。可七年后他从风雨里爬了过来,再见到她时,那难以逾越的血缘鸿沟居然自然而然的填平了,江楚甚至一瞬间就觉得,仙婆就是他娘。他感觉她在自己身边,好像自己还能算是个孩子,可以任性甚至可以撒娇。

江楚:“您真想知道?”

仙婆:“想啊。”

江楚:“嗯……都过去了……”

仙婆舌头砸了一声,用蒲扇敲了他肩膀一下,剐他一眼道:“你小子长大了学会拿婆子我寻开心了是不是?真该叫你找个姑娘好好治治你……”

江楚心里顿时不安。

仙婆:“诶……(凑近了些)七年了,有没有喜欢上哪个姑娘?”

“(卷袖口)没有。”

“少骗婆子我!你一撒谎就喜欢鼓捣你这袖口,快如实招来!”

江楚见瞒不过去,犹豫一二后道:“有……”

“(两眼放光)说说说说!”

……

——景炎三十八年初秋,岳崖学府

昭卿在山下躺在床上养伤,江楚在山上打着绷带坐着养伤,而这阵子,她有几天不在学府,他就的神思就有几天不在脑子。

那天他滚下楼梯倒头就睡,萧也韫累死累活,又要把那孩子安抚回家,又要把江楚背回山上,还出力不讨好,因为江楚从醒来后,除了吃饭基本就没开过口,所以他连声感谢也没听到。

但感谢有没有他不在乎,他在乎江楚的整个人这封闭的状态,问他什么都不说,萧也韫真怕江楚把自己憋出内伤。

他这闷葫芦情况在昭卿回学府那天有了丝变转。江楚看着她伤势应该痊愈的样子,心才终于放下。他想找个机会和昭卿好好道声歉,但……

但他开始不敢去把握了,有些时候机会就在眼前,是他挣扎着看着机会从手里溜走的。因为他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昭卿,他也不知道这个口,该从哪里开。

后来他在心里把自己无数次骂到头破血流后,他决意主动开口,但……昭卿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次都没给。

她自打回来后,没和江楚说过一句话,甚至在江楚眼里她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她心里一直有气,一股怎么都灭不掉的气。她知道自己是在气江楚,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江楚什么。

在她眼里江楚当时的选择没有错,而且因为江楚那天的话她真正开始思考自己做的事情,是否在以前失衡了很多东西。

她气的可能是江楚的抉择让她差点失去他,气他对自己不负责,而且她对江楚也有一丝愧意,因为自己最后那一巴掌,扇得那么果决又不留情面。总之……她也说不清楚。

江楚在一次次碰壁后,不再出手也不再开口。他开始坐在那里,看着昭卿一如既往地和那些男子们聊闲玩笑。他渐渐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其实对谁都这样,是自己有了错觉。

而她与他之间生出的间隔让学府其他姑娘钻了空档。江楚的桌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会有姑娘坐在那,打着请教的幌子和他搭话,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江楚出于礼貌总是会认真和她们一一说清,不管多少次都有耐心。

昭卿知道,喜欢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没错,可她却在这点上计较不公,爱情的排他性影响着,让她觉得或许江楚对谁都很好,而她也不过其中一个。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从对彼此有愧,变成了彼此怄气。

江楚没课的时候经常坐在斋舍放空着眼撸着那橘猫,何鸪和卫子阎察觉他和昭卿间的关系不对劲,前后都来看望过,可都毫不意外吃了江楚缄默不语做的一碗闭门羹,也就没再讨那没趣。

直到一天萧也韫陪他一起坐着放空,江楚突然主动开口问那孩子的事。萧也韫只说,把那孩子哄着送回了家,而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在哪,妻子的丈夫在哪,他只能把孩子送回家。

江楚又沉默了很久,才和萧也韫说——父亲与丈夫,死了。

萧也韫有些吃惊,但他什么都没问。江楚愿不愿说,都是他的事,而他自己,能做的就是尊重他。

江楚说了,没有添油加醋,没有为自己开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江楚:“也韫你知道吗,我第一次不知道对错是什么东西。明明我不想让孩子失去父亲让妻子失去丈夫,可我却差点害死了……不想杀他的是我,想杀他的也是我,他最后还是死了,那我到底图什么?”

萧也韫攥住江楚的手,宽慰道:“江楚你没做错什么,你不想杀他是因为你仁善,你想杀他是因为你在乎南姑娘,这不是非此即彼,是两码事,那不是伪善你懂吗?孩子的父亲也不是你害死的,你已经尽了你的仁义,责任不在你。”

“可是我的选择害的她……我当时看着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我……”

“江楚,没有人能预料这样的事发生,你们谁都没有错,可事情发生了,就没法挽回。但你现在还有能挽回的东西,你不能一整天都这样,浑浑噩噩惶惶不可终日。”

“她从回来就没理过我,不管我找她多少次。我也想好好找她谈谈好好和她道个歉可是……我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我错了,其实她对谁都一样……”

“江楚,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萧也韫看着他的眼注视着自己,“你是当局者,我是旁观者。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南姑娘对你和对别人都不一样。她早你来一年,我也早你来一年,她是落落大方但她从没跟谁那般近过,只有你。”

“(将信将疑)真的?”

“你也不想想,换做是你,你会和一个毫不关心毫不在意的人生这么大气吗?”

“我……”他自己很清楚,他不会的,“那她为什么一个台阶都不肯给我?”

“我觉得她现在的态度,应该不再是因为你们那天发生的事情了。可能她的过往有些复杂,心里有结?”江楚望着他,似乎在等他下文。“她举止投足间的气质与心性在某些地方有些不匹,大家女子不娇容易自强难,再知书达理的姑娘也难见她身上的一股韧劲。”

江楚直了直背,昂起脑袋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萧也韫继续道:“所以我猜,只是猜测,可能她自己心里有个内指的东西,是她自己需要迈过一道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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