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剑已碎,血衣已埋。
这个夜晚过的极其漫长,桑白苏埋完东西后就一直坐在河岸边。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这次她真的杀人了。
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上面闪烁着奇异的光,夜晚是如此的安静,夜风吹拂着芦苇却抚不平她的心。
她的眼睛通红,分不清是因为休息不足充血还是因为那些逝去的人。
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从背后轻轻环绕住了她,她已经出神到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都不知道。
这臂膀的主人她很熟悉,是江柏川。
这是一个不夹杂任何其他感情的拥抱,只有静静的安抚。
他知道她杀人了,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亦如当年她力排众议收他为徒一样。
夜晚流淌过河面,周围只有蝉鸣和江柏川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耳边鼓动。
仔细想来,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六年了,如今却只有这么一个人能陪伴着她走过所有。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忍不住红了。
她真的太累了。
第二天早晨,她是在小木屋的床上醒过来的。
醒了很久却没有起床,她呆愣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江柏川在门口静静看了她许久,没有去打扰她。
他明白此刻师父的模样一定是遭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他不清楚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
师父出去好几天未归,他便出去寻她,却寻到了初晴剑的残骸和一套血衣埋在地下。
他慌了,他以为这是师尊的衣冠冢。
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师尊的时候便看见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河边,周身的萤火都融化不掉一地的寂寥。
在他的印象中,她的师尊永远温柔而强大,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他实在不忍看见师尊这个样子,端着饭菜过去温柔的说:“师尊。”
桑白苏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你要不要尝一下我新做的菜。”江柏川将对昨晚事情的疑问咽了下去。
桑白苏的嘴唇极其苍白,费力地把自己撑了起来。
机械式的吞咽着江柏川喂来的吃食。
不知她吃到了那菜里的什么东西,一阵恶心从口腔直通大脑。
昨晚她杀人的记忆一一浮现,云府家眷死前的惨状让她没有忍住,一口气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江柏川忍着心中的难受在一旁照顾着她,轻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桑白苏突然狠狠捉住了他的手,他有些愣神。
她缓缓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
如果不是他,她怎会受系统影响进入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如果不是他,云家的几十口人怎会无故死去?
如果不是他,根本就没有后来的人灵两界的生灵涂炭!
一切的根源就在她身边啊!一个陪伴了她六年的人是她一切痛苦的根源!
她望向他的眼底,眼中的狠戾和毒辣恨不得要杀了他。
“师尊?”江柏川看她这个样子,以为她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他如今刚刚进入辟谷期,就算师尊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没办法救她。
这些年他真的在很努力的修炼了,可是师尊说水火灵根修炼本就不易,根基不稳容易不稳定,让他别想着走捷径。
她一直在好好教导他,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师尊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他。
桑白苏推开了他的手,只留下了一句无情的话。
“你这段时间先自己出去历练历练吧,你也长大了,是时候脱离师父了。”
“师尊……”江柏川有些难以置信,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师尊为何要推开我?”他不愿意离开她,“您碰上什么事情弟子都愿意和您一起面对。”
桑白苏也有些不忍,这孩子自收他做徒弟以来没有一刻离开过她。
“师父,你是不要我了吗?”江柏川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期盼她像小时候一样对他心软。
“你走吧,”桑白苏的语气还是有些冷淡,“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江柏川一言不发,默默拿着碗筷出去了。
他下意识的认为是因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师父才会如此生气。
他相信师父是冷静的,不会把别人的过错怪罪到他的头上,所以一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对惹恼了师父。
这天晚上暴雨倾盆,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小木屋屋顶。
桑白苏费劲的爬起来去关窗,也不知道小徒弟有没有偷偷躲起来哭。
刚走到窗前就看到院子里跪着一个人影,这间简陋的木屋里除了江柏川和桑白苏两个人还能有谁。
江柏川不知在雨中跪了多久,他一直盯着师父的房门,期盼她能开门看他一眼。
他看见她关窗了,也知道她一定看见他跪着了。
所以他默默等着,等着她原谅他,等着她来继续爱护他。
可是她没有,他失望的继续跪在雨中,眼前的模糊早就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因为雨水。
桑白苏在房间里也是很纠结。
她来到这个世界是被系统选中来的,具体什么原因她也不明白。
而作为支撑着这个世界的男主——江柏川,他自出生起便无依无靠。
日日将她作为唯一的长辈侍奉,为了她也自愿离开苍明宗。
他所受的那些苦又何其无辜?
若是她也不要他了,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俩就是孤零零的了。
她忽然发现,江柏川居然是她在这世界的唯一依靠,是她与这个小世界的唯一联系。
既然走不出系统摆布的局,那不如找一个帮手与她一同对抗这所谓的天道。
她需要的不是一个能保护她的人,还是一把能刺穿敌人的剑。
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主,他一定是这个小世界里作为帮助她打败系统的不二人选。
毕竟她的对手是所谓的神。
凭她一己之力,就算再强大也争不过他们制定的法则。
那不如顺应他们的法则以达到她最后的目的。
过了很久,木门开了。
屋里的烛光透出来,越过重重雨水照在了江柏川的脸上。
他的头发和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粗布衣服也紧紧磨着他的身体。
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站在木屋里、亮光下的那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开门了,什么都不用说,他就知道一切过去了。
他笑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
桑白苏撑着伞闯进雨帘里接他进屋。
“傻狗。”她忍不住眼含泪水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