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打着伞,紧盯着大智看着。
继续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人一辈子,总是要经历酸甜苦辣,生离死别和生老病死的,你的母亲走了,但是这不是你人生的终点,这么多艰辛,你都已经走过来了,你看不透这个事实,抛却不掉对母亲的一份执念,只是因为你始终将你母亲的死,归咎于自己的责任,你可以选择放弃自己的未来,但是你想过你身边的人吗?你的孩子,你的爱人,你的兄弟姐妹,还有很多很多,你人生中出现和帮助过你的人。”
稍作停顿,又说道:“没错,你可以认为你的人生,由你来做主,但是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如果放弃了自己,沉浸在那种悲痛之中,你认为对得起他们一直对你的支持和信任吗?人啊!总要学会放下一些东西的,当年我就担心你在面临你母亲的问题上面,会出现难以抽身的问题,没有想到啊!真的是这样,唉!大智,放下吧!你的母亲在天上,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你在G市的那个奶奶,你儿子的亲生母亲,他们都在上面看着你呢!难道你忍心,让他们上了天堂还为你担忧吗?”
此时的大智,全身已经完全湿透了,脸庞上,早已经分不出来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他的睁大自己的一对双眼,嘴巴也张得大大的,身体随着腿部的慢慢弯曲,而渐渐矮了下去。
终于,他跪在了雨水浸泡中的道路上,嘴巴开始上下抖动着,从他的喉咙里面,慢慢地发出声音,抬起头望着飘雨的天空,神情甚是悲痛……
他的喉咙里面,发出“啊啊”的声音,无情的雨水,击打在他的脸上和全身。
那个老者的眼里,流露出一缕心疼的目光,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怜惜大智的时候。
“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藏事的人,伤了痛了,你可以喊出来,不舍得自己的母亲,也可以表达出来,心痛了,更加可以发泄出来,你不是别人,你是沈智饶,一个从来不对现实屈服,从来不会逃避现实的人,孩子,哭出来吧!”
大智仰头,从喉咙里面发出歇斯底里的一声巨吼,紧跟着,他对着天空大声喊道:“妈!”
这一声对母亲的呼喊,穿透了云霄,朝着无边无际的天空传了上去,仿佛要送到天堂里面的陈秋容听到他的呼喊一样。
大智“哇”地一声,痛哭了出来。
从母亲陈秋容伤重离世开始,大智就没有流出过一滴的泪水,也没有哭出来过一声响,他一直压制着自己对母亲离世的那份悲痛,一直强颜欢笑对着身边的所有人,不是他对母亲的离世不感到悲痛,而是过于悲痛得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发泄出那种痛彻心扉的痛楚了。
大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就好像一个孩子似的,悲怮得令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为之动容。
他一边哭,一边在嘴里喊着:“妈,我想你了,你听到了吗?儿子还没有尽孝呢!呜呜……”
积压了一段时间的悲痛心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大智此时的世界,没有任何人存在,他只想放声大哭出来,让自己想念母亲的心,得到一个释放,所有路人对他投来的目光,他视若无睹,磅礴而下的春雨,似乎在冲涮着他所有的悲痛和委屈,他一直仰着头,对着天空痛哭着,嘴里在不断地喊着自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母亲。
足足半个多小时的宣泄,大智的哭声渐渐变小了。
老者打着雨伞,走到大智的跟前,低头对他说道:“二十岁以前,你那么艰难也已经走过去了,二十岁以后到现在,你经历了这个世界很多人没有经历过的人生,既然已经生存下来了,那就应该好好面对未来的生活,不要让你身边的所有人为你感到担忧和心痛,起来吧!”
老者说完,朝着跪在地上的大智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掌。
大智见过目光移到老者的脸庞上,然后颤抖着嘴唇,喊了一声:“大胡子伯伯。”
老者正是大智二十岁那年,在省城里面遇到的第一个贵人,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引路人,尚敬飞。
“是,大胡子伯伯来了。”尚敬飞微微笑了一下。
“伯伯当年让大智不要随便流泪,大智没有做好,很遗憾。”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起来吧!一切都过去了。”
大智对着尚敬飞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尚敬飞的手掌上。
尚敬飞用力一拉,将跪在地上的大智拉了起来。
看着憔悴不堪,但充满成熟气息的大智,尚敬飞对着他点头笑着赞道:“大智真的长大了,现在,已经是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好,好,当年你是属于潜龙在渊,现在你已经做到腾必九天了,我很欣慰。”
大智用力呼吸了一下,然后仔细打量起了尚敬飞。
只见他穿着讲究,头发的花白,似乎在彰显他现在的年龄,不过,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又像是在阐述他仍有一颗永不服输的心,脸上的大胡子,早已经不见了踪迹,红润的脸庞,让他给人一种气色很好的感觉。
“怎么?不见了我的大胡子,你就不认识我了?”尚敬飞开玩笑问道。
“当然不是了,只是,只是我看到了伯伯头上的白发,我……”
“诶!人嘛!总是要顺应自然规律的,该是老的时候不老,那就违反了自然规律了,我已经七十二了,一头白发,自是免不了的。”
大智心里有种对人生和岁月的感触,他看着大胡子伯伯那一头的白发,还有额头上的皱纹,很想伸手去轻轻抚摸一下,然后告诉伯伯,自己其实一直都很想念着他。
他再次哽咽了起来,喊着:“伯伯,我,我其实一直记着你的话的,可是,可是有很多,我,我没有做好。”
“不,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大胡子伯伯看到你今天的成就,心里已经非常开心和欣慰了。”
说完后,他伸手一拉大智,两人并排着,往前面的路口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