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智极力希望何凤莲的子女们能够回家里去居住,以夙老人家一直以来的愿望,但是无论大智怎么对他们兄妹俩劝说,他们都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他们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就是那个平房太破败和脏乱了,觉得住进去不习惯。
大智告诉他们,自己这几年里已经将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了,也给他们收拾好了房间,房子更加不会觉得破败和脏乱不堪,让他们回去住,除了可以省下一点住酒店的钱,还可以让他们的母亲在临走前也心安一点。
可是大智的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却遭到了邓青萍的斥责,说大智只是个外人,对他们兄弟姐妹的事情无权干涉。
这句话让大智闭了嘴,因为她说的没错,在血缘关系上来看,他沈智饶确实和他们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们的家事也的确轮不到自己来说话。
这一天开始,大智开始了保持自己的缄默,他做着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也没有再过问过他们的兄妹之间的事情。
老人昏迷的第三天,有很多村里的人都自发来看她了,可以看得出来,老人当年在村里应该是个很受人敬重的人。
多年没有回来的兄妹俩,想和村里人套点近乎,却始终没有几个村民们愿意和他们发生过多的接触和交流,这让他们觉得特别地尴尬和难堪。
终于,在第四天的凌晨两点时分,老人因为器官感染,停止了呼吸与心跳,彻底离开了人世。
老人走的时候,只有大智一个人在医院里面,当他通知到邓远祥兄妹俩赶来医院的时候,老人已经撒手人寰了。
何凤莲最终还是没能看到自己的子女最后一面,老大邓国祥甚至还没有回到G市,她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了。
病房里面传出了邓远祥和他妹妹的哭泣声,显得那么悲痛。
坐在走廊上红着眼睛的大智,听到他们的哭泣声之后,一种恶心感油然而生。
不管不理自己的母亲十来年,大智真的不知道,他们此时的哭泣声是怎么哭出来的。
今天哭得再悲痛,也抵不过老人对他们那份深深的想念和盼归的心情,当老人渴望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用各种理由推脱了和老人见面的时机;当老人思念他们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只是用金钱替他们尽了自己的孝道......
老人病了,他们用钱来表达自己的孝心,老人想找他们说话聊天,他们用工作忙推脱掉了老人。或许老人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生育抚养长大的儿女们,竟然会连见一面对她来说,都成为了一个望断天涯的奢望。
伤害老人的,不是她的病,让她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这世界的,也不是她的病,而是她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儿女们。
这对老人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然而,这似乎并没有让老人的子女们有什么太多的遗憾和悲伤。
邓国祥是一个人从国外赶回来的,看到他孤身一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心里愤怒的却是大智,因为他曾经无数次地听到老人说想念他的孙儿们,也无数次在自己面前说她的大孙子长得有多高大可爱,然而现在,邓国祥却以快要过年了,不带妻儿回来送母亲这最后一程了。
他回到的时候,已经是老人离世的当天晚上六点多了,他是在太平间里看到自己母亲这最后一面的。
阔别十来年的亲生母亲,冰冷地躺在太平间里,邓国祥见到母亲的遗体之后,确实是发出了一声悲痛欲绝的呼喊,然而,他的母亲已经听不到了。
到今天来说,他们兄妹三人所有的悲痛与声嘶力竭的呐喊,在大智的眼里,似乎都变得多余了。
但是大智和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不能出言指责他们所有的行为,就算是明知道他们过去这些年来对何凤莲老人所做出来的事情,的确是没有一丁点的孝道可言。
老人的遗体很快便送到了殡仪馆。
兄妹三人决定在三天后就替老人举行葬礼。
何凤莲老人去世第二天的下午,兄妹三人是第一次回到他们曾经住过几十年的那个平房里面,而他们回来的目的,是整理他们母亲的遗物。
大智一直沉浸在悲痛难过之中,对于他们的这些举动,他只有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对于大智这个局外人,就好像视若无睹一样,他们忙着整理自己母亲的所有遗物,任由大智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发呆。
直到他们整理完了,兄弟俩走回大厅里面坐着,邓青萍来到大智的面前,让他进去和他们兄妹三人说话。
大智进去了。
老大邓国祥问道:“我们家其中一个房间,是不是你在住着?”
大智点点头,他不想说话。
邓国祥就想再次开口说话,院子外面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喊着“沈智饶”。
他听出了是司徒敏的声音。
走出屋外,果然见到司徒敏站在院子外面,朝着屋里的方向望着。
看到大智在家里,司徒敏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感伤。
大智对她说了一声:“奶奶的三个子女找我说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司徒敏点了点头。
走进屋里之后,兄妹三人同时朝着外面看了看,然后邓国祥继续说道:“看来我妈对你还是挺好的,一个房间都是新买的家具。”
大智“嗯”了一声,认同说道:“奶奶对我一直都挺好的。”
“我们兄妹三人也知道,这几年来,也亏了你在这里照顾她,让她少受很多的痛苦。”
听到邓国祥的话,大智很想告诉他们,他们的母亲这么多年来,最难过的不是她的病痛,而是她始终没有见到他们兄妹三人带着他们的儿女回来看望一下她。
可是,大智忍下来了,因为奶奶已经走了,现在说再多的话,奶奶也听不到了。
他继续保持了沉默,面对着他们兄妹三人,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他们三人审判一样,心里的感觉,特别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