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仆工作就是这样来的。
曼荼罗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呆了一会。
她不想去四处逛，她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这个地方。
管理这一带居民的人来了，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和之前她见到的人一样，长着亚洲脸庞。
“您好，曼小姐，很荣幸见到您。曼小姐，对于在这里的生活，您有什么特殊需求吗？”
“我没有打算在这里常住。”
“哦，是了，您还要回到飞船上。曼小姐，这是今晚舞会的邀请函，您可否赏光？”
“不了不了，我不属于这里。”曼荼罗说，“呃……我……你有没有这次舞会的花名册？或者，能不能向我介绍一下参加舞会的人都有那些？”
“这是当然了。在舞会上会有很多我们地下庇护所的青年才俊，他们个个都是出身高贵，一定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不不不，我不是来相亲的，我……”
“天哪！”这个男的说话一直有种西式风格，“曼小姐，在这个时代，人们除了温饱，最关心的就是婚配问题了！您看上去也已经有二十岁了，为什么不积极地去试一试呢？”
“我不明白……二十岁不结婚对你们来说很晚吗？”
“那是当然。小姐，许多富贵公子今晚都要来。如果您同意，我相信他们都会很高兴的。”
曼荼罗疯狂摇头。
尽管她自己也舍不得在这里舒适富裕的生活，但还是决定离开。
地下庇护所的工作人员（实际上是奴隶，但曼荼罗不愿意这么说），礼貌地送走了她。
曼荼罗再次站到被洗劫过的大地上。
那么贫民都住在什么地方呢？曼荼罗想。她想要去看看他们的生活。
————
地下。
街头拥挤而吵闹。听说庇护所的资源又不够了，人们挤到一起听广播。
一个失去一只眼睛的人跟自己的独臂朋友说：“嗨，这次会把谁给清出去？”
独臂者摇摇头：“不知道。咱们两个已经出去一次过了，不至于再被赶出去一次吧？”
“嘘——别让别人听见我们是自己找回来的！”
“怕什么？这样的人还少吗？”
放眼望去，街角蜷缩着一个没有双腿的人；有人失去鼻子；有人整个脸上都是伤口。
倒是也有少数几个脸部干干净净的，是年轻的女孩们。
她们以后要送给上层的人们挑选，不用担心被赶出去。不过年龄一大，又要小心了。
地下庇护所的街道横平竖直。每条街上有一家分发救济粮的地点，有一家诊所。
这些场所不可能同时开放，有时要跑好几条街道才能找到一个有功能的。
人类长久不洗澡的臭味和清扫机喷出的香水在空气中汇聚成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房间里吵闹声不断。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也没有忘记吵架。
人类如同蝼蚁一样生活在这个地方。只是一部分人类。
老李家突然响起刺耳的嚎叫声，人们知道是老李媳妇又生孩子了。
老李媳妇已经生了三个男孩，掐死了一个。
老李心里恨，为什么别人能生出女儿，他的老婆却不能？生下女儿后能领到特殊津贴，送给权贵们之后更是吃喝不愁。
为什么只有他没有女儿，他的发小都有？
他们没有多余的钱请医生，老李直接给媳妇接生。
床上的女人身材干瘦而丑陋，只有肚子是鼓的。
血污很快沾满了整个地板，老李的两个儿子帮忙清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老李家的女儿出生了。
“招妹，盼妹，快来看啊！”
老李把刚从母体中取出的女儿高高举起来。
两个男孩看到妹妹之后，也是十分高兴，这意味着他们也能有好日子过了。
老李媳妇也听见女儿出生的消息，沾满汗水的头发贴在脸上，露出了一个凄惨的微笑。
老李没有精力照顾虚弱的妻子，他慌忙找出家里难得的一块干净的布料把女儿擦干净，包好，往人口登记处去。
老李媳妇下体的血一直没有断流。
等到老李回来，两个儿子已经跪在母亲的尸体旁边哭丧了。
老李顾不得这些，他叫来收尸队，把妻子的尸体清理走。
消毒过后，尸体将会成为宝贵的蛋白质来源。
收尸队的人会给他们送来一整块蛋白质块，就像三儿子死的时候那样。
所以，李家的众人想到不久之后能饱餐一顿，也就不伤心了。
老李妻子的尸体像家畜尸体一样被剁成块，送入加工厂。
————
“如果我留在那里，一定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曼荼罗垂头丧气地想。
她知道自己并非没有良知，也并非一个圣人，所以离开了。
那些人占据着大量的物资，还能开办舞会，却不愿意改善哪怕一个穷人的生活。
曼荼罗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停下脚步，坐在江边的沙滩上看着红色天空。
看久了倒也习惯了。
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异动，曼荼罗察觉到不对，扔出小方块，想要得到飞船的救援。
飞船再快，过来也需要时间。
曼荼罗心情紧张地等待着。
在沙滩上为什么铺着一块布……
曼荼罗在等待的间隙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那块布飞走了！有什么东西从下面出来，顶飞了它。
曼荼罗站起来，随时准备逃离。
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曼荼罗发现沙子在摇晃，浪花似乎一浪高过一浪。
接着刚才布覆盖的地方飞出一个巨大的铁盖子。
曼荼罗警觉是地下庇护所的人闯出来了，她慌忙往相反的方向跑。
她没猜错。果然，人潮如同蟑螂一样涌出地下。
老李抱着新生的女儿死在了人群的脚下。
人们大声呼喊着口号，什么自由万岁，什么地面万岁，好像感觉不到辐射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一样。
曼荼罗站在远远的沙滩上，橙红色的防护服与天空和鲜血交相辉映。
看着往各个方向冲去的人群，曼荼罗心中原本的怜悯突然就变成了恐惧。
“诘兰，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