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久的话让李锦安愣在原地,他按捺住心中的悸动,怀疑季久在给他扣锅。
钱明明是季久自己撒的,李锦安瞧着他撒钱撒得挺欢的。
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等闹事者都走了,李锦安才有空关心自己的住所。
院子已经被折腾的没法看了,满地都是死掉的蜘蛛,大半柴堆被掀翻,菜地全是脚印。
脚印一路延伸到客厅,泥土中掺杂着蜘蛛尸体,李锦安忍着火气指着地板命令季久清理。
“凭什么!”季久不服,“我那是为了救你好吧。”
“你少来,明明可以赶走他们,为什么要给他们钱。”此刻的李锦安早已忘记一开始打算用钱消灾的自己。
“我有钱,我乐意。”季久梗着脖子,他刚才把所有钱都扔了。
季久主意大得很,他想着今天内找到他妈妈家,然后吊死在她家门口,吓不死她也得恶心她。
人死了钱留着没用,索性都花掉好了,那群蠢人既然要钱就拿去,反正他们有命拿钱没命花,连几只鸡都打不过,往后的日子肯定更加难过。
想到复仇大计,季久放下小脾气向李锦安打听:“你认识李欣吗?”
李锦安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
“我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李欣的中年女人,长相嘛,或许和我长得差不多。”
季久长得很有少年气,起码在李锦安眼里,这人就是没长大的小屁孩,爱捉弄人的小狐狸。
李锦安仔细打量着季久,灵动的大眼睛,鼻梁没那么挺,下巴尖尖的,好看是好看,可这世上不缺好看的人。
“没别的特点?”
季久仔细回忆,他很小的时候他妈就丢下他跑了。初中一年级,他妈很突兀地跑到学校找他,本以为是回心转意,哪成想是为了钱,老实没俩月,又跑了。
这次跑路给季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季久奶奶被气到住院,几天后在医院过世。季爸爸认定都是他的错,一气之下跳了楼,万幸人没死,可是这些年一直瘫痪在床,硬熬到季久高考完也走了。
说实话季久最恨的是他那个恋爱脑的爸,不过人都没了,再谈爱恨无意义。季久不记得他妈长什么样子,他总是避免想起那个人的脸,本想着这辈子没必要再见面,可是随着亲人离世,季久总觉得得为他爸爸做些什么。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李锦安不理解。
“她恶心我们全家,我当然也得恶心她啊。”季久说的信誓旦旦,他对他妈妈的事儿有些绕不过弯,前些年一直避讳,现如今只有报复对方这一个想法。
季久能想到的报复方法就是死在对方家门口。他记得他外婆一家挺迷信的,他本来准备了一身红衣服,红色扎眼,又觉得一身红不好看,想来想去走之前把红衣服扔掉了。
大热天的,李锦安被蠢出一脑门汗,他顾不得擦,试图撬开季久的脑瓜:“为什么不想活了?”李锦安觉得事出蹊跷,季久寻死并不只是因为他妈妈的不负责任。
果然,季久抿唇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我爸的愿望是盼望我有个好前途,我以前许愿来着,希望我这辈子的运气一半用在高考上,考出好成绩,一半用在找老婆上,有个好家庭。”
“然后呢?”想到刚结束的高考,李锦安猜测,“你……没考好?”
“差一分过线。”
一分的差异让季久认定好运不会降临,以后也找不到好对象,人生无望,再加上恰逢什么狗屁末日,早晚都得死。
“与其被不知名的怪物弄死,不如自我解决,机会把握在自己手里。”季久说的决绝,他们家只剩他自己,是死是活不耽误别人什么事儿。
听完季久的想法,李锦安只觉得他脑子有泡,偏执的想法和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一样。李锦安没吱声,默默起身去外面反锁院门,季久没钥匙,出不去,他得好好教育教育季久这个神经病。
李锦安比季久高比季久壮,冷着脸的样子很是唬人。
他坐在沙发上,季久耍无赖瘫坐在地板上,全然不顾地板上脏兮兮的。
“我不认识什么李欣王欣,同样的,我也不认可你的想法。”
季久假装听不见,在一旁无聊抠手,手机欠费没网没法查,他只记得李欣是江水镇人,其余一概不知。
细瘦的手指抠抠挠挠,李锦安看得烦躁不已,季久不配合的样子让他牙痒。
李锦安回想季久口中的李欣,他认为李欣或许不在江水镇,撇过头不去看玩手指的季久,李锦安换了个切入点,“你就没想过李欣根本不在老家吗?”
李欣既然能做出抛夫弃子的事,那肯定也能做出抛弃父母的举动,李锦安不认为她拿了钱会老老实实安定下来。
“那她会去哪?”
李锦安:“……”谁知道呢,那又不是他的妈妈。
季久出不去,无所事事赖在李锦安家,他没带换洗衣服,与蜘蛛大战出了一身汗,舒舒服服洗完澡后换上了李锦安的白T。
“好兄弟,干嘛呢?”
余光注意到没个正形的季久,李锦安将手机塞到他手里:“网上一些关于末世的言论,你也看看。”
若是平时手机欠费季久肯定立马充值,可现在都末世了,说不定会断网断电,手机那就是破铜烂铁。
抠抠搜搜的季久假装不久前撒钱的傻叉不是他,乖巧接过李锦安的手机开始学习新知识。
关于这场能量波动,一些猎奇网友大胆猜测,有人说是恐怖组织干的,有人说是陨石撞击激活了远古病毒,还有人称是陨石带来了外星辐射。
季久对能量辐射病毒什么的不感兴趣,他比较想看爬山虎吃墙皮。
网上一些言论很快被和谐,许多血腥图片加载失败,单从文字季久没办法感同身受,除去恶心的水蛭,他觉得一切都好。
或许是出于不想活的前提,季久觉得自己心态良好,他捧着手机没一会嗷嗷喊饿。
李锦安在院子里打扫卫生,听到季久喊饿,他隔空指挥季久自己找吃的。
“你不是说只有泡面吗?”
“对。”
季久撇嘴:“那我找什么吃的。”
“找泡面啊,”李锦安专注打扫,不想进屋,“你知道泡面在哪?”
这种事季久还真的知道,他可不是什么遵守纪律的乖宝宝,好奇心旺盛的要死,趁李锦安不在的时候把能看的不能看的都看了。既然李锦安提到了,季久理直气壮表示:“我没素质哦~”
这种事并不值得骄傲!李锦安满怀怨气收拾柴火垛,他把被季久扔出去的柴火一点点捡回来码放整齐,心里骂骂咧咧想要问候季久全家。
木柴是粗木劈开的,上面有许多小毛刺,李锦安动作粗鲁了些,不小心被划伤了手。
出来烧水泡面的季久看到后,乐颠颠凑过来,关心道:“需要帮忙吗?”
李锦安以为季久良心发现要帮他垒柴火,没想到季久几步窜回屋里找出医药箱,眨眼功夫捏着创可贴出来,边走边惋惜:“你早点受伤说不定可以栽赃到刚才那群人身上。”
他说的坦荡,完全没注意到李锦安的黑脸。
就算被李锦安推开也不在意,他觉得李锦安蛮傲娇的,从他因为水蛭道歉就可以看出,李锦安绝对是个内心柔软的好人。
发完好人卡,季久特意帮伤到手的李锦安泡泡面,这人口味淡,调料包只放一半。
季久添完水,瞅着碗里的面饼忍不住提醒:“对了,李锦安,你家库存不多了哦,以后怎么办。”
官方明面上没提世界末日,可种种迹象都表明,末日真的来了。季久对末日是有些期待的,但对于大众来说,生存才是最要紧的。
李锦安连吃的都不准备,怕是以后想吃都没得吃。
季久对李锦安的脸莫名喜爱,这么好看的脸若是饿到面黄肌瘦,脑补出李锦安脸颊凹陷的模样,季久顿时坐不住了。
“超市在哪?粮店也行,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李锦安洗掉手上的血渍,这会手还是湿的,他漫不经心甩着手:“没有吃的,别做梦了。”
“怎么会……”
距离陨石撞击不过几天,季久不想放弃,他可以死,李锦安不行。
难得季久态度强硬,非要拉着李锦安出去买食物,这场浩劫刚开始,现在做准备还来得及。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动手拉扯李锦安,对方身材高大,若是李锦安不愿意,季久恐怕拽不动他。
“求你,去买点吃的存起来吧,”季久苦口婆心劝他,“食物本身就不耐存放,你那些泡面都有变质的了。”
其实变质的不是泡面,是里面的料包,面饼好好的,可季久想到包里那些发臭的火腿肠,那玩意儿可是密封食品都过期了……
两人一番撕扯,最终季久靠耍赖获胜,李锦安明显烦了,任由季久扯着往外走。
季久没钱,也不认路,思索一番后变成他在后头推着李锦安走。
“多带点钱吧,吃的肯定涨价。你钱够不够啊,我一分钱都没了,早知道我多留点给你买好吃的。”
季久想回到几小时前掐死自己,装逼一时爽。他倒是忘了,末世刚开始,钱还是有点用处的,那时候被气得脑子一热,想着把钱花光就去死,现在后悔都晚了。
季久唉声叹气,李锦安也不说话,他怀疑季久脑子的泡过大,蒙蔽了心智,什么叫把钱花光就去死,有钱也不是这样糟蹋的。
手上动作不紧不慢,李锦安慢悠悠开锁,掏钥匙时忽然想起,季久的钱没花完。昨天在荷花池季久给了一百,扣掉几枝荷叶,还能剩下几十块。
身后季久在吸鼻涕,有过前车之鉴,李锦安以为他又把季久惹哭了,急忙回头,嘴里安慰着:“没事的,就算找不d……”
“什么?”季久用手胡乱擦擦鼻涕水,“找什么?你有纸巾吗?给我点纸。”
李锦安吞吞口水,他没带纸,而且,季久好像不是流鼻涕那么简单。
季久鼻孔里不断流出红黄相间的液体,像鼻血却又颜色淡。他一脸不觉,只以为是简单的鼻涕水。
液体太多,眨眼间便流个不停,季久有些擦不过来,他干脆掀起T恤糊到脸上,期望挡住丢人的一面。隔着一层衣服,季久模模糊糊问:“李锦安,有纸吗?”
李锦安眉头紧皱,诡异液体染红了季久挡在脸上的衣服,一圈圈蔓延开,让人心里发毛。他小心翼翼地捏住季久的肩膀,带着人往屋里走,试探性询问道:“季久,你头晕吗?”
有人说流鼻血要仰头,还有人说仰头鼻血会呛进气管。低头任由鼻血长流又怕没完没了,李锦安没经验,忍住心中的恐惧将季久按在沙发上。
季久脑袋是有些晕,不过他能忍,注意到李锦安惶恐的神色,还反过来安慰对方:“没事的,一会就好了,流鼻血而已。”
瓮声瓮气的声音隔着布料,季久按紧衣服,他没流过鼻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向李锦安道歉:“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季久自己看不到,他捂在脸上的白T染成了淡粉色,晕染后还掺杂着一股淡淡的黄。
衣服是次要的,李锦安更关心季久到底怎么了,他双手捧住季久的脸,仔细观察着季久的脸色。
季久肤色有些黄,平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周围泛红,眼球上多了些红血丝,精神倒是不错,还有心情道歉认错。
“你没事吧?”
季久小幅度摇摇头:“没事,不用紧张。”
李锦安没戳穿,他怕季久有心理负担,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鼻血应当不是粉色吧。
季久弓着腰坐在沙发上,李锦安陪在一旁,好一会,季久感觉好受一点,这才拿开衣服。
湿漉漉的T恤下摆贴到皮肤,季久腹部一紧。他伸手扯过茶几上的纸巾,一股脑堵到鼻子上,纳闷道:“我的血是粉色的?”
季久看到了衣服上的脏污,与他想的大不一样,他拿开纸巾仔细观察,确实偏粉,像被稀释过。
这时,李锦安拿过垃圾桶示意季久把纸巾扔掉,佯装淡定提醒道:“季久,你流的并不是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