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了,到站了!拿好行李下车,有行李箱的自取。”
大巴车司机卖力吆喝,车厢里三三两两的乘客顺应起身,排队下车,季久坠在队伍最后,他只有一个双肩包,不急。
下车时司机叮嘱乘客们注意安全,没事不要在外逗留,联想到这两天频发的动植物伤人事件,季久点点头,承了司机的好意。
季久下车看到的是略显空荡的城市,以往车站门口揽客的出租车司机不见踪影,宽敞的马路上偶尔才会有行人经过。
这一切全是拜上周五的陨石所赐。
新闻报道陨石撞击产生的能量波动异常,没等专家评判出异常在哪,动植物先一步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会喷刺的仙人掌、能吞噬墙壁的爬山虎,体型胀大的宠物、发疯发狂的流浪动物……
一时间人心惶惶,经过几天的发酵,大家纷纷选择闭门不出。
在这种时候,季久选择出门旅游,属实是独一份。
没有出租车,手机上显示最快的一班公交车是两个小时后。
“啧。”傻子才会顶着烈日在公交站台等两个小时。
路边有共享电动车,季久挑了辆合眼缘的,骑上就走。他的目的地是江水镇,他妈妈的老家。
电动车使用范围仅限城区,离开县城后季久不得不弃车步行。
走走停停,路上季久遇到一只奇怪的狗,狗子全身毛发打结,脏兮兮的,唯一奇怪的点在于,它的尾巴大约有身体的三倍那么长。
狗子蹲在路边的草丛里,看到季久过来,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好似随时扑咬季久。
“嘬嘬嘬,”季久打量着狗子,“大耳狗我知道,大尾狗还是头一次见呐。”
狗子听到动静,硕大的尾巴动了动,季久看得仔细,发现狗子对他的话有反应,调戏道:“那我就唤你一声巴哥吧。”
尾哥黑溜溜的眼睛藏在厚实的毛发里,季久蹲下身与其对视,“巴哥,饿不饿,帮我拦辆车呗,走不动了。”
为了彰显诚意,季久从包里翻出火腿肠孝敬大哥,还贴心帮大哥剥皮。
火腿肠是上车前买的,本想当早饭,路上没心情吃,刚好用来贿赂狗子。
火腿肠刚拿出来时,季久嗅到了一股不太明显的臭味,他以为是狗子不洗澡臭臭的。
一口下去,尖牙刺破肠衣,更多臭味涌出,是食物坏了。
一旁的巴哥闻到臭味,湿漉漉的鼻头微动,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巴哥,还要么?”
反正不是他吃,季久顺着豁口剥光肠衣,粉色的肠有些发白膨胀,捏着臭烘烘的火腿肠递给狗子。怕被咬,季久隔空把臭肠扔出去。
巴哥配合默契,仰头啊呜一口吃掉火腿肠。
季久给巴哥竖大拇指,趁狗子摇尾巴流哈喇子,商议道:“巴哥,给指条路呗,要我继续往前走,你就叫一声,不想我继续往前走,你就叫两声,我喊预备你就叫,叫完我还喂你吃好吃的。”
季久说完预备,一人一狗面面相觑,季久蹲得脚麻,顺势换条腿支撑,结果动作间惊到了狗,巴哥“汪呜”转身跑了,大尾巴拖在身后压倒了一大片草。
季久:“……”不至于吧,害怕的应该是他才对啊。
好在巴哥跑之前给了指示,继续往前走。季久冲巴哥跑掉的方向挥挥手,向好兄弟告别,继续踏上征途。
原定四小时的路,季久走了五个小时都没看到小镇标志。
这也不能怪他,越往镇子方向走,杂草越多,有些地方的野草甚至有季久小腿那么高,为了安全,他一路东拐西绕,爬上爬下躲避那些诡异的植物,耽误了很多时间。
“早知道骑自行车,好歹有脚蹬子,遇见不好走的路还可以抗。”想到自己扛着自行车走路的画面,季久没忍住笑出声。
下午的太阳依旧毒辣,季久顶着大太阳,视线里出现了江水镇的宣传牌,高挺的宣传牌后面是江水镇随处可见的荷花池。
荷花并未受到诡异能量波动的影响,一朵朵隐匿在绿绿的荷叶里,挺立在阳光下,美丽而又美好。
季久满脑子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形容,鼻尖嗅着荷叶特有的清香气,一步步靠近荷花池,他想摘一朵做纪念。
池塘整体是不规则的圆形,中间有供游客观赏荷花的小亭子。
季久踏上修建在池塘中的小路,近距离感受荷叶的清香。荷花距离路面较远,他够不到,心里痒痒的,只能先摘荷叶过过瘾。
咔吧……
一朵大大的荷叶被折断,季久迫不及待把荷叶扣到脸上吸取香气。
沉浸在荷叶中的季久没看到,小路另一头出现一道身影,正朝这边靠近。
“呜呜呜,好香好香……”
“私自摘荷叶,罚款。荷叶二十,荷花一百,交钱。”
“?”季久屏住呼吸,脸依旧埋在荷叶里。
“交钱。”那道声音又重复一次,“禁止私自采摘荷花荷叶。”
这下季久听清了,他拿开荷叶,瞪着眼睛对上来者。
只一眼,季久看看眼前的人,再看看不远处的荷花,“好像啊……”
李锦安皱起眉,这是个傻子吗,香香香,哪里香,他忍着脾气伸出手:“钱。”
顺着骨节分明的手,季久观察着眼前的男生,简单的白T牛仔裤,黑色的发丝被汗打湿,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季久何时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明明是冷冰冰的气质,可皱着眉的样子触人心弦,乌黑的眸子瞪着季久,脸颊微红,红唇紧紧抿着……
季久觉得眼前的人和荷花好像,出尘的气质出色的容颜,出淤泥而不染……
“交!钱!”李锦安被看烦了,哪来的讨厌鬼。
“哦哦哦哦,”季久惊醒,乐颠颠掏手机,“扫给你,能加联系方式嘛。”
李锦安不领情:“只收现金。”
美人发话,别说现金,黄金都行。
季久出门前带上了所有家财,他从钱包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径直递过去,豪爽道:“给。”
李锦安守着荷花池,这么久第一次遇见无视警告牌擅自掐叶摘花的狂徒,他根本没想过真收费,更没有零钱找。
季久见人不收,拿钱的手往前递了递,“给,拿着啊,我叫季久,你叫什么啊?”
“李锦安。”
“嘿嘿,李锦安,”季久念了一遍,直接动手把钱塞人怀里,“对不起啦,我第一次来,不知道不可以摘,钱你收下吧,我可以再摘几朵吗?”
什么叫得寸进尺,这就叫得寸进尺!微风吹拂满塘的荷叶,李锦安动作粗暴将钱塞进兜里,双手叉腰撵人。
“快走,这里不能摘荷叶,更不许摘荷花。”
“可我钱没花完呢。”
“快!走!”
被大美人呵斥,季久脾气也上来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背对着李锦安耍赖,“就不走!”
季久来江水是寻死,死前能与大美人产生交集,本是很开心的事,奈何大美人脾气古怪难搞,那股劲上来了,他现在一点都不开心。
而李锦安在这待了一天,没吃没喝,又被太阳晒,本来就烦,遇上个烦人精,更烦了。他不要管季久了,转身往小亭子走,再待下去他怕忍不住动手。
这边季久还沉浸在悲伤里,丝毫未觉李锦安已经走远,他试图打感情牌:“我都活不久了,来这里是想着落叶归根,有句话咋说来着,生命的终点,我都快没命了,摘朵叶子都不行嘛,嘤嘤嘤,我好可怜呐。”
季久化身嘤嘤怪,不知怎的,他直觉李锦安吃这一套。果然,季久正哼哼唧唧,突然感觉肩膀被什么东西触碰。
轻轻地试探,一下又一下,从肩膀逐渐上移,马上触碰到裸露在外的皮肤。
季久心里一喜,上钩了!他忍住嘴角的笑意回头:“怎么啦,觉得我可……”
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话被季久吞进肚子里。
下一秒,季久直接从地上弹起,手中的荷叶被当成武器砸出去。
“卧槽!!!”
碰季久的根本不是李锦安,而是一坨不明生物,暗绿色的皮肤上有黄黑色斑点,一头翘起,像触手,伸出老长。
不明生物被荷叶砸到,触手迅速回弹蜷缩,一大坨开始蠕动,横亘在小路上堵住了季久的路。
“李锦安,李锦安!”季久疯狂呼喊,虽然他想死,可他不想死在这么恶心的生物手里,黏黏糊糊,恶心人。
季久没认出这一坨到底是什么生物,情况危急,生怕怪物搞偷袭,季久又跳又叫寻求帮助:“李锦安!你家池塘有怪物!”
快来人管管吧,季久内心祈求,他真的讨厌这种蠕动的东西,像剥了壳的蜗牛,看起来滑滑的,让他摸一下他宁愿去死。
此刻的境遇让季久心生悔意,早知道就死家里,他生命的终点不会是这坨黏黏触手怪吧。
李锦安刚到亭子,屁股都没坐热就听到季久大呼小叫。他冷哼一声,以为季久又在玩什么小把戏,那人一看就不安分,是个爱捉弄人的,李锦安稳如泰山,他才不会上当。
伸手摸进兜里,季久给的钱还在,李锦安苦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钱,他没钱找给季久,也不愿季久继续破坏荷叶,难搞。
唤不到帮手的季久进退两难,因为他发现原本的退路上也出现了黏黏触手怪。
一只、两只。源源不断的触手怪从池塘爬上路面,大的小的,有的触手长达半米,季久眼睁睁看着路面变得黑压压一片,那些怪物身上的斑点让他头晕。
背包里没有武器,季久双腿打颤不敢乱动,生怕惹怒触手怪,想到黏糊糊的触手碰到自己,季久忍不住泪流满面:“救命啊,救命呜呜呜,好恶心,救命,呕~”
哭嚎声被风送到小亭子,李锦安听到季久在哭,浑身一激灵,完蛋,不会是委屈哭了吧。
他站起身朝季久的方向张望,视线被荷叶阻挡,他只能看到季久傻站在原地没动,双手捂胸,手中的荷叶不见踪影。
想到季久对那朵荷叶的喜爱,李锦安意识到不对劲,他动作迅速,长腿跨过亭子围栏跳到路上朝季久跑去。
“季久?”
陷入恐惧的季久乍然听到有人喊他,可怜巴巴哑着嗓子应了声:“我在这~”
这几天动植物变异伤人的消息很火,不管是新闻还是八卦都在讨论,李锦安知晓皮毛,可他没想到,当亲眼见到变异生物,那种震撼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的。
供人行走的路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水蛭,翘头试探的、蠕动的,蜷缩的,层层交叠摞在一起。
李锦安从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水蛭,胖乎乎的,拉长的时候跟蟒蛇似的。
季久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他双手抱着背包护在身前,衣服领子被拉到最高挡住脖子,时不时蹦跶两下,生怕怪物趁他不注意爬到身上。
李锦安出现在小路上的那一刻,季久像看到了神明一般,他冲李锦安挥手:“救命救命!”
事发突然两人都没有武器,身边只有荷叶荷花,李锦安急中生智掐断荷叶,倒扣在路面上遮住一滩滩缠绕在一起的水蛭,挡住水蛭的动作,随后用脚将其踢进水里。
季久有样学样,可他对这种生物有天然的恐惧感,就算用叶片挡住也不敢下脚。
幸运的是这些水蛭并未攻击两人,爬上路面似乎只是为了换个环境。李锦安动作快,一时间周遭充斥着荷叶折断声和水蛭入水声。
等处理完中间的水蛭,李锦安白净的脸上布满红晕,整张脸汗津津的。
季久乖乖挪到李锦安身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水蛭实在难以处理,这东西有吸盘,变异后不止个头变大,吸盘也变得更紧实,季久来的路上爬满了水蛭,单凭二人处理不完,无奈之下李锦安只得带着季久往反方向撤。
“谢谢。”季久小声道谢,刚哭过,他嗓子还哑着,脸上流过泪的地方痒痒的。
“抱歉。”李锦安后悔了,不应该把季久单独留下的,他可能吓坏了吧。李锦安偷瞄季久红红的眼眶,找出兜里的纸巾递过去,再次道歉:“对不起。”
季久哼哧笑出声,趁机提要求:“那我可以摘荷叶吗?我那一百还没花完呢。”
李锦安:“……”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