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阳星言就直奔房间。
他坐在书桌前,连清扬为他求的福袋和他刚刚为连清扬求的福袋被整齐的放在桌面上,手指正在摆弄从项链上取下来的那对戒指。
尺寸稍微大一点的那个他戴着有些松,说明小的这个才是给他的。
拿起尺寸小一些的戒指,他严谨的每个手指头都试了试,发现套在右手的中指上正好合适。
“什么时候量的呢……”
阳星言小声嘟囔,视线却停留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的戒指。
这种朴素低调的光戒很适合男生佩戴,外围虽然单调、没有花纹,但是内圈好像刻了字。
阳星言拿起那只稍微大一点的戒指,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内圈的字,但是光线不足,几个字母糊成一团。
他伸手拍亮了书桌上的台灯,在灯光的照射下,里面的字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fidèle.】
阳星言眉心微动,这个单词他并没有见过。
他又把中指上的那个戒指取了下来,发现这一个的内圈里也刻着两行字。
一边是——
【le soleil.】
另一边是——
【divinités.】
“叮咚——”
阳星言把戒指收好,起身去给突然来访的客人开门。
“储颂?”阳星言有些意外,他稍稍侧身让站在外面吹冷风的人进来,“你怎么来了?”
房间里的暖气缓解了储颂被寒风吹到发麻的脸。
“我来看看你,”他将围巾取了下来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大年初三的时候看你状态不对,所以带着魏思觉先走了。”
“现在好点了吗?”
阳星言沉默不语。
见人不吭声,储颂猜也猜得到,他肯定是因为魏思觉的话心神不宁。
唉,来都来了,不如帮连清扬试探一下好了。
跟阳星言已经很熟了,所以进来后也不用主人招待,他自己就找到了放杯子的地方。
他倒了两杯温热的白开水,其中一杯放在了双目失神的阳星言面前。
眼前白汽烟雾缭绕,阳星言下意识的抬手贴上杯壁,结果被烫得一激灵。
意识逐渐回笼,他看着发红的手掌,突然有些难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储颂察觉到阳星言情绪不太稳定,开口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你不用在意上次魏思觉说的话,说不定他没看清。”
这话说完储颂自己都不信。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对戒指是连清扬送的。
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你有没有确认过送礼人的心意?”
闻言,阳星言倏地望向他。
好像,连清扬喜欢自己这件事,确实是他基于对戒做出的猜测。
肯定变为不确定,阳星言的呼吸都变得短促起来。
随后,他听见储颂又问道:“那你自己呢?”
一瞬间,阳星言体内因凝固多日的血液全都沸腾了起来。
对啊,那他自己呢?
“我……”
他想说,他把他当成很重要的朋友。
可是这一想法被脑子里无数个声音反问——
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吗?
见阳星言又开始发愣,储颂再接再厉,“如果你不确定,可以试试。”
拥堵的情绪被储颂的话疏通,他缓缓开口问:“怎么试?”
“你问那个人他是不是喜欢你,他说是,如果你感到厌恶就及时止损,和他说清楚,如果你内心毫无波动,就说真心话大冒险发错了,如果你下意识心跳加速——”
储颂停顿一秒,“那恭喜,你们双向奔赴了。”
阳星言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喉结因为他的吞咽动作上下滑动。
他问:“那他说不喜欢呢?”
储颂一愣,他还真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反正这种可能不存在,他敷衍道:“那你就说被盗号了。”
瞳孔轻颤,这种假设让阳星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储颂功成身退,完美离场,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
经过一天的纠结后,阳星言还是决定发消息问问。
因为储颂的话,他不确定连清扬送的这对戒指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毕竟连清扬从来没有明确的表示,他喜欢自己。
而且如果现在不问,他和连清扬的以后,将永远存在一条无法消除的隔阂。
他想过连清扬会承认,也想过连清扬会否认,但唯独没想过他的消息会石沉大海。
一个小时过去了。
十三个小时过去了。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阳星言四肢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握拳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泛白了骨节。
他突然就后悔问的这么直白了。
比起确切的回应,没有下文的沉默更让他惊慌失措。
目光落在光线微弱的手机屏幕上——
2月13日,明天就是连清扬的生日了。
是少年灿若骄阳,一生乍世一次的十八岁。
隐约间,一道声音告诉他——
去见他吧!
窗外,一粒雪花降落枝头,寒霜抖落迎初春。
万物将醒,他亦然。
于是在第三天的凌晨,阳星言买了今晚飞U国的机票。
下午,他草草的收拾几件衣服装进包里,带着身份证件和戴维斯给他的免签入境证,出发前往机场。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取票、过安检再登上飞机的了。
只知道在飞机起飞的时候,因为气压失去平衡造成的耳鸣,让他能清晰地听见心脏跳动的频率在不断变快。
穿破云层的一瞬间,他无比期待与连清扬的相见。
云端之上,黑夜中的云海没了朝夕时光影幻化出的美景,变得幽深莫测。
窗外的景象让阳星言第一次对坐飞机产生了恐惧感。
死亡对于人类来说是生命的终结,而在高空飞行的飞机一旦失事,面对死亡的概率只会是百分百。
他还有未了的事,有存活于世的执念,不能就这样结束。
路上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路程,阳星言紧张的一直在不停冒冷汗。
就连在睡觉的时候,只要飞机有轻微的颠簸,就能让他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所幸,除了因为起飞和降落时受到气流影响导致的短暂颠簸,一路上都十分顺利。
阳星言安全抵达U国。
到达的时间是Z国时间14号中午十二点,U国时间13号晚上十一点。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连清扬的生日了。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在报完要去的地址后,给连翊臣打了个电话。
他没有明说自己现在在U国,而是问连清扬是不是在忙。
连翊臣以为连清扬没接阳星言电话,所以直接告诉他连清扬还在公司加班,可能没看到他的信息。
阳星言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跑空。
半夜,路上车辆少,等他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一刻了。
他跟司机师傅道了声谢,瘫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
爬山后乳酸堆积造成的肌肉酸痛,再加上他下飞机走了快二十多分钟的路才走到有人接机的地方,他的双腿现在已经彻底废了。
但是内心的紧张已经完全盖过了身体的不适。
阳星言屏住呼吸,拨通了连清扬的电话。
对面没有接。
他的心凉了一半,又打了第二通。
冰冷的电子女音告诉他对方已关机。
迎面吹来的寒风像带着锯齿状的利刃,一下一下的割在他的脸上,疼得他眼眶发酸。
身边那个直挺挺躺在椅子上的包,仿佛在嘲笑他的荒唐和冲动——
看吧,就算你来了有什么用,他连你的电话都不想接。
阳星言扯了扯被风吹到僵硬的嘴角。
他现在真的很像摒弃理性的愣头小子,为了满足内心的愿望,不做计划、不考虑后果的过来了。
俗话说,冲动是魔鬼。
魔鬼现在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告诉他不听老人言,只会白受罪。
异国街头的风真的太冷了,冷到四肢麻木,这是他自找的,教训他认了。
理智告诉他这样等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可是他执着的想要再等等。
事实证明,偶尔太过理智,会让人错失想要见到的人。
本在发呆的阳星言因为有所感应,猛然回头就看到那张已经印刻在脑海里的脸。
他不顾双腿疼痛跑到他的面前,说出了那句见他之前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话——
“连清扬,十八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