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星言是被刺鼻的消毒水味熏醒的,意识逐渐清醒后,随之而来的是后脑勺的钝痛感。
“嘶——”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陌生的声音在阳星言耳畔响起,因为刚睁眼,视线还比较模糊,没等阳星言询问这个人又自顾自地说:“我已经按铃叫医生过来了,我先扶你起来吧?”
说完,便按了床边的一个按钮,阳星言感觉病床在慢慢抬起他的上半身。随着视线变得清晰,他发现病房里一共有三个人——站在他床边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的连清扬,身边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阳星言打量着这个栗色卷发及肩,化着淡妆的女人,问道:“请问你是?”
因为刚醒,嗓子还很干,说完阳星言就开始干咳。
女人连忙从保温壶里倒了杯水递给阳星言,说:“我是连清扬的妈妈,真的很抱歉清扬他把你弄伤了。”
没等阳星言说话,医生就来了,二人只能暂停刚刚的话题。
“病人脑部ct结果出来了,运气不错,没有发现脑挫裂伤、血肿等情况,你有没有头晕想吐之类的?”
“嗯,后脑勺有钝痛感,也有点晕。”阳星言如实把自己的症状告诉医生。
“毕竟是轻微脑震荡,多注意休息。”医生又看向站在床边的女人,说:“家里人要好好照顾,避免头部再次受到伤害。”说完医生就离开了病房。
连清扬的母亲林伶听完医生的话,明显松了一口气,对阳星言说:“同学,你没事就好,你别担心我们会承担你所有的医药费,就是麻烦……能不能不追究连清扬的责任?”
阳星言垂眸,没有立马回答,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正当林伶想要接着劝说的时候,他抬起头,眉头微皱,不解地问:“谁是连清扬?”
本来低着头看手机的连清扬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病床上头绑绷带、脸色发白的人,哑然失笑:“阳星言你玩儿我呢?”
阳星言朝着沙发那边看去,一脸困惑地问:“阳星言又是谁?”
这回连清扬坐不住了,快步来到阳星言的病床边,用力地掐着阳星言的肩膀:“你要是装失忆,我们就不承担你的医药费了。”
阳星言扭头看向这个高个子男孩,眼眸清澈透亮:“你们为什么要承担我的医药费?”
说完,他抬起手摸了摸脑袋上的绷带,肌肉酸胀使他地动作有些缓慢:“这个伤是你弄的?”他直勾勾的看着连轻扬,“你是连清扬?”
连清扬看着这人一脸纯真懵懂还有些胆怯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站在一边的林伶一把推开捣乱的连清扬,赶忙按铃叫医生,接着又对阳星言说:“抱歉同学,我帮你把医生叫过来。”
没过多久医生就过来了,林伶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医生说了,医生点点头,道:“按理说轻微脑震荡是不会引发失忆的,但是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病人轻度脑损伤造成暂时性失忆也是有可能的。这样吧,在医院多住一个星期,做一个全面检查,失忆的话可以找心理医生来看看,或者让亲近的人多来陪他聊聊天,试试看能不能恢复吧。”
“好的,谢谢医生。”
送走医生后,林伶的表情没了一开始的轻松,一脸沉重地看向连清扬:“真会给我找事。”
说完拿着手机到病房外打电话去了。
林伶走后,一直没说话的连曜鸿突然对儿子说话:“连清扬,年满十六岁,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连清扬像一座雕像一样站在原地,连曜鸿瞥了一眼继续道:“你成绩差可以,我给你花钱进全市最好的学校,但是你犯罪,你还想让我给你送进全市最好的监狱?”
说完,连曜鸿起身,走到阳星言身边,伸手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面前,道:“同学,后续赔偿可以联系我,我先离开了,连清扬和他的母亲会留在这里。”
阳星言颔首,目送连曜鸿离开。
他明白连曜鸿故意选在病房里公开处刑连清扬,就是为了敲打自己,如果他有意追究,会让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人生中多上一笔永远也抹不掉的黑点。然后又将名片给他,提醒他连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双方私下和解才是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案。
他手指捏着这张名片,垂眸不语。
连清扬在林伶回来之后才挪步到沙发边坐下,连曜鸿的一番话仿佛有什么魔力,让刚刚咄咄逼人的人一声不吭,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玩着果篮里的红富士。
林伶似乎真的很怕阳星言会追究连清扬的责任,一直在旁敲侧击地告诉阳星言连清扬不是故意的,就是性格比较冲动之类的,阳星言被念叨的头疼,语气稍显无奈地对林伶说:“阿姨,您别担心,我不会追究的。”
说完他看见林伶实现一脸苦恼向喜笑颜开的转变,而坐在沙发上的连清扬也被阳星言的话说的一愣,抛起苹果的手就这么定在半空,可怜的苹果就这么砸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到病床底下。
“星言,你也别担心,我联系了你们班的班主任,他现在正在整理你的基本资料,等会会一起送过来。”
在阳星言昏迷的时候,连清扬就简单交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他看阳星言不顺眼,找了一帮人在放学的时候去阳星言回家路上堵人,然后把人推地上了。
连家父母对自己儿子太了解了,一天到晚净爱干这种混账事,总要让他们来给他擦屁股。
连清扬和阳星言在市一中的班级是高二(二)班,班主任是吴鹏斐,三十二岁,英语老师。
吴鹏斐在接到林伶的电话之后,就立刻将阳星言的基本资料整理好,驱车赶往医院。在他的印象里,阳星言虽然不是那种成绩拔尖的,但也是在中上游的孩子,平时不爱和人说话,喜欢自己呆着,这种文静的学生怎么会和连清扬闹到医院去了?
唉,真是头痛。
进到病房里看见床上头上缠着绷带的阳星言,吴鹏斐头痛加重。
他快步走到阳星言床边,抬手将文件袋放到阳星言面前,语气温和但是又难藏焦急地问:“星言,你还难受吗?”
阳星言忍着头痛,试图扬起一个笑容:“不难受。”
吴鹏斐知道这个孩子一定在说谎,脸色白成这样还故作坚强,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更让阳星言难过:“星言,我帮你联系了你的家里人……”吴鹏斐顿了顿,思忖片刻,接着说:“你家人可能在忙,没有人接电话。”
“这些资料都是从你档案里调出来的,你看看能不能回想起什么,”说完他指了指文件袋封面上的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打给我。”
阳星言死死地攥着牛皮纸袋,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不可察觉的颤动:“谢谢老师。”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准备离开时,林伶提出给阳星言请个护工,但是他并不喜欢陌生人与自己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所以拒绝林伶的要求。
林伶带着连清扬离开后,阳星言才有时间思考从穿书过来所发生的一切,事实上刚刚的那一撞除了外伤之外,并没有造成他的失忆,但很多事情阳星言都不知道,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才演出失忆的样子。不过他从异世界穿越过来,跟失忆了倒是也没什么区别。
随意翻看了会吴鹏斐带了的档案袋,他意外发现,原主的出生日期和自己是一样的。但是其他的就和自己的情况大相径庭了——里面有有一份文理分科前的成绩单,虽然原主成绩不差,在班里是中上水平,但是和稳居年级第一的阳星言比起来就逊色多了。
头部撞伤的钝痛感,和轻微脑震荡带来的眩晕感,让阳星言没有办法继续想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
出院再说吧,入睡前阳星言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