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同知登时震惊得说不出话了，他家夫人居然打的这个主意。说实话，这种事儿他可从没想过。
虽说也有过让子女结一门好亲事，为方家增加些助益的想法，但那还是建立在双方子女都匹配的基础上。
比如，他就绝对不会让庶女去给人做妾或者做续弦。这是原则问题。
是的，在方同知看来，梅家大小姐和他家二儿子是不匹配的。梅家大小姐和离过，这就不可能是他家结亲的人选。
不管你梅家再有权势，他也不能把儿子卖了不是？在他看来，以梅家大小姐的出身是能结到一门好亲的，但那也是在给人做续弦或者稍有缺陷的人家。
方同知在震惊的同时，也有些愤怒。夫人什么时候变了？居然为了攀附权贵，甘愿牺牲儿子一辈子的幸福。
他抬手指着方夫人，有些难以置信：“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这可关系到景瑜一辈子。你怎么能起这种卖儿子的心思？”
方夫人见他家老爷生气，也淡定得很。
一把拍开他指着自己的手，说道：“什么卖儿子？你想些什么？我最是疼爱景瑜，怎会不为他着想？”
方同知想想也是，她家夫人最疼爱这个小儿子，是不会让他受委屈的。这才缓过来一些，问道：“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方夫人瞄他一眼，不疾不徐的说：“你以为我怎么知道梅大小姐来了润州？我今日在食香居碰上了！知州夫人带着她逛街呢！
啧啧，我跟你说，这梅大小姐不管是样貌还是气度，就不是这润州的女子能比的。
我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是大家闺秀，什么是贵女风范？就我们平日里见的这些润州城里所谓的大家闺秀，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方同知听了有些了然，怪不得夫人会看上呢：“真有这么好？但我听说，梅大小姐之所以和离，可是因为她子嗣困难！”
这个消息满京城都是知道的，方同知打听上峰的事，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方夫人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老爷，梅家是什么样的门第？梅大小姐若不是有这些问题，能有我们的机会？”
方同知很是犹豫：“可这样也太委屈景瑜了，若真要成了，景瑜这辈子就不能有嫡子了！”
方夫人见他有些松动，便耐心的给他分析：“老爷，这事儿不是这样看的。两个儿子都是好孩子，但比起景同来，景瑜被我们养得单纯了些！
再加上我们方家没有任何背景，即便以后高中，这官场的路如何艰难，不需我说，老爷自是比我清楚。”
这话方同知赞同，他一路走得多难，自是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再加上小儿子懂事的时候，他已经中举，家里条件好了很多。这孩子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也不明白官场上的门道。说实话，他还真担心他以后的路。
又听夫人说道：“若是这事儿真成了，景瑜以后的路有梅家保驾护航，前程自然差不了。
即便不能高中，若有举人的名头，也能靠着梅家的人脉混个一官半职。即便连举人的名头都没有，背靠着梅家，也能一生顺遂平安。”
说到这里，方夫人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没有嫡子，景瑜可能会有些委屈。但这门亲事却是绝对委屈不了他的。若没有这样的机会，梅大小姐这样的贵女，我们方家是几辈子也攀不上的。
孩子的事儿，其实也好办。梅大小姐不能生，自然是要儿子来供奉香火的。我们就做得有诚意些。选两个通房，生下孩子记在主母名下，再将人打发了。
梅家自然不会亏待了孩子。以后就算景瑜官途不顺，若孩子有天分，也会有出息的。更重要的是，我们方家以后都和梅家有了姻亲关系，也算是有背景了！”
这一番话说完，方同知那是真的心动了。是呀，他们两口子在这润州城寻寻觅觅，能找到什么好亲事？现在还只能在商户人家里相看呢！
就算他们将这润州城最好的女子求来了，能和梅家精心培养的嫡长女比？景瑜这样单纯的性子，就得有个有见识、有手段的媳妇儿，才能撑得起门楣。
方同知想通了这些，觉得他家夫人真是想得长远，于是赶紧承认错误：“还是夫人思虑得周全，倒是我狭隘了！”
说完又有些患得患失：“夫人，虽说我们想得极好，但梅家这样的门第，上赶着的人家只怕不少。再说我们看景瑜那自然是千好万好，但终究还没个功名，也不知梅家能否看上我们？”
“老爷说得是，这也是我所忧虑的。但既然是为了儿子好，总得试一试！我们姿态放得低些，行事隐蔽些。即便不成，梅家想来也不会计较，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方同知点点头，是呀，总得试一试：“那这件事就有劳夫人费心了！”
方夫人瞪了他一眼，“瞧你说的，我自己的儿子，我能不上心？我们也不必着急，先多走动走动，熟悉了以后再探探口风。有机会再让两人见一见，若梅大小姐看上了景瑜就一切好办了！一步一步来吧！”
方同知连忙狗腿的应和：“是是，夫人安排得极好，都听夫人的。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夫人只管吩咐！”
方夫人说通了自家老爷，也算松了一口气。一家人还得劲往一处使才行，若她这边使力，那边拖着后腿，这事不争也罢！就算成了，以后但凡有个啥问题，都能埋怨到她身上，何必呢？
茂雪和张氏根本没想到这些，两人高高兴兴的买了一大堆东西回了家。过了几天，张氏收到了方夫人递过来的拜帖。说是家中女儿敬仰梅大小姐是贵女典范，想来拜见一下。
这就让张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方夫人的女儿可是庶女。虽说平日里交往，也知道她倒是没有怎么苛待家里庶女，但你说有多好，那也没有。
让这个庶女上门来与茂雪结交，是个什么意思？想借着茂雪的关系，往京城结亲？但你一个从六品的地方官，还是个庶女，心未免大了？
想借着与梅大小姐结交，抬高身价？但茂雪是和离妇，这点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若在有些计较的人家看来，这可不是抬高身价！
还是真的只是想要学习一下京城贵女的风范？
张氏实在猜不透，只能把这事说给茂雪听了。茂雪倒是没她想得多，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见了不就知道了？
于是第二日，方夫人便带着庶女方心怡上门了。两家的男主人本就是同僚，因此家人都是比较熟悉的，这种名为拜访，不过就是正常的走动，喝喝茶聊聊天而已。
方心怡今年十四，长相还是比较出众的，行事言辞不像方夫人那样八面玲珑，外表看来是比较安静的性格。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几人聊天，不多言不多语，但总能在适当的时候向茂雪请教一两句。
方心怡也不知道嫡母今日的目的，但在出门前曾经提点过她，这位梅大小姐从京城来，是京城有名的贵女，她可以适当的向这位梅大小姐请教一些规矩礼仪。她自然是按照嫡母的吩咐行事。
而方夫人则和张氏、茂雪闲聊，适时的问茂雪一些京城的事儿，又跟茂雪说了一些润州的趣事儿，还有以前他们在县里的一些事儿，气氛还是相当和谐。
坐了一个多时辰，方夫人提出了告辞，还笑说女儿跟梅大小姐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今后少不得还要来请教。茂雪碍着嫂子的面子，自然不会拒绝，笑着应了。
但茂雪今日也看明白了，这位方夫人就是冲着她来的。因为方夫人明里暗里的跟二嫂试探她来润州的目的呢！想来二嫂也看出来了。
但她来润州有什么目的？本就是随意走走看看，二嫂自然也不知道，所以也没正面回答她。
不过她也不担心这位方夫人有什么坏心思，毕竟两家差距在这摆着呢，只要脑子没毛病，就不会想着来算计她，且看着吧！
方夫人这边回了家，打发了庶女，心情颇好。
今日登了梅家的门，她特意观察了一番，这位梅大小姐不管是从样貌气质，规矩礼仪，还是谈吐见识上，那都是相当不凡的，若小儿子以后能有这样一位当家主母支撑，她就真的放心了。
而且，今日她特地跟知州夫人打听了一下梅大小姐来润州的目的，知州夫人都是含糊其辞，这就更肯定了她心里的想法，这位梅大小姐就是来寻亲事的。
可能她们顾忌着名声，所以没有声张，也许私下会去打探各家儿郎。这可不就是他们方家的机会嘛！至少占了个先机。
她可得提前跟小儿子打好招呼，遇到梅家的人要礼遇一些。心里又想着要不要借着举办个茶会的名头，让小儿子和梅大小姐见一面。
但是这样就会暴露了梅大小姐来了润州的事儿，若其他人家也有了心思，他们不是就多了竞争对手了嘛！看来这茶会不能办，还得另找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