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骏打开门，看到来人是秦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手里的刀悄悄收好，“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还有些迷糊的意识一瞬间清醒过来，对于这问题他知道的答案的，龙头会里只有一个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穿着浅蓝色吊带裙的秦姝笑起来，举起手两边都是满满当当的袋子，散发着热气。
不给苏骏看清楚的机会，趁他注意力不集中秦姝一个弯腰从胳膊下钻进去，声音从房间里出来，自然的像是房间真正的主人，“来吧，先吃点东西。”
房子没有过装修，简约的可怕。色调黑灰，偌大的客厅只有桌子沙发，电视机再无其它，电视机的插头都没插上。整个客厅空荡荡的，这风格倒是很贴合苏骏，能确定是他家，还是常住的家。
苏骏站在门边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亮色，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秦姝把袋子放在桌子上，走到厨房拿盘子。厨房也是干净得离谱，油烟机上没有一点油，台面上没有任何调料。
根据对苏骏的了解秦姝第一下就找到放盘子的橱柜，里面摆着还带着标签的碗筷盘。
关好门的苏骏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只当她是运气好，自顾自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水还没来得及打开，一手拿着盘子的秦姝轻松将水抽走,物归原位。
然后她指着桌子的袋子，“今天挺冷的，别喝这个。我买了豆浆，不加糖，喝那个吧。”
语气轻柔带笑像是从窗户吹来的一缕清风，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苏骏望向远处的桌子，只是一眼就看出袋子里东西都是他爱吃的，心里有了猜测，“龙哥告诉你的？”
“你觉得是就是，谁告诉的不重要。”秦姝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可惜这里的盘子太难看，勉强算是可以吧。
做完一切秦姝很满意的拍手，“还不错，赶快过来吃吧。”
苏骏走过来并没有坐好，看着忙碌的又带着一种莫名熟悉感的人停顿片刻。已经到嘴边的离开这里忽然就变成了，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秦姝放好筷子，像只企鹅凑到苏骏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搬过来了？”
刚起来的苏骏穿着睡衣，虽然一如既往的深黑色，比起那身板正的西装好上太多，不在随时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还有那种若有若无的感伤。
苏骏听到秦姝的问题露出贴合年纪的反应，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傻子，有些嘶哑的声音带上些许无奈，纵然这样还是仔细解释着，
“我要是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早就待不下去了。对面很久没人住了，昨天忽然有了声音。”剩下的话就不用说了。
“好吧，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吃早餐吧。”
秦姝笑呵呵坐下先塞了一个饺子在嘴巴里，老小区有老小区的好处，这附近的早餐店经济实惠手艺还好，一口下去是满嘴留香，秦姝尤其满足。
苏骏本来不打算吃的，桌上的东西不仅仅是他经常吃的，还是极其细致的符合喜好。龙哥或许知道他喜欢吃小笼包，油条，却不知道他不喜欢加葱的，不喜欢刚炸好的。
这些细致的喜好是私人的，隐蔽的，猜到一个可能是碰巧，全部符合就有些奇怪了。
除了已经离开的奶奶，只有一个人会知道，而那个人是他想过忘记，又刻骨铭心的存在。痛苦的记忆深根于心里，脑海中回忆起昨天龙哥说的话。
“苏骏，我知道你还记挂那个女孩子，可她已经离开了。困于回忆是不会幸福的，我就是做好的例子。
你能开开心心，健康快活的生活下去才是那个女孩子最想要看到的。”
她像一只蝴蝶，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将他的生活扰乱得天翻地覆，又蓦然消失。
让他一人生活在旋涡当中，无法逃出。意外的是当范洁做在身边时那种落寞的感觉，心脏搅动在一起的不适就神奇消失了
面对龙哥的话他依旧选择了逃避，却远远不如往常那么坚定。
不是因为他要忘记，而是他好像发现了一个无法言说，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事实。一种不可能发生，又确确实实发生了的事情。
如果昨天在麻辣烫店让自己产生想法，现在看着眼前的东西苏骏的怀疑加大，喉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酸涩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猜测就像是雨后的小草，藤蔓，肆意生长。
耳边恰到好处响起少女清爽的声音，“苏骏你在磨蹭这些东西就冷了，我可一个人可吃不完。所以你这不仅是在辜负的我的心意，还是浪费食物哦！”
苏骏看过去，秦姝右手拿着一个包子就要咬，几乎是下意识的提醒，大喊道，“别。”
这句话还是晚了，贝齿重重咬下去，浓香的汤汁从一边破开口子出来，正正好对准苏骏的脸。
秦姝看着沾染汤汁的苏骏，精致的脸上挂满油腻的汁水，头发变成一缕一缕的，空气中弥漫着诱人又有些油腻的味道。
苏骏紧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头部尤其僵硬，咬紧腮帮子。油腻的东西溅到脸上并不好受。
秦姝一口吞下包子，站起身一边嚼一边拿纸去擦，“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溅出来的。”
囫囵的声音尤其明显，苏骏已经不想说她居然还吃进去这件事。
走到苏骏身边擦了没两下的秦姝，看到正正好好立在苏骏头顶的肉馅。正中间有些奇特的形状。秦姝没忍住笑。实在太像是鸟窝中不慎留下的不明流体，这么一想鼻尖的油腻忽然带上了臭味。
那声笑当然没逃过苏骏的耳朵，因为汤汁太咸他无法睁开眼睛，再次相遇后第一次露出仓皇，
“你在笑什么？”
没法看还不知道为什么笑，简直可怜到极点，声音里甚至有些委屈。
秦姝连连摇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又说，“没事没事。”
随后眼疾手快用纸巾包走了那团不明物体。
用纸巾擦干后苏骏眼睛里溅进去的液体还是让他无法睁开，他家没有湿巾秦姝只好扶着苏骏来到卫生间。
这里是老旧的小区，布局陈旧且不合理。客厅特别大，厨房和卫生间尤其小。苏骏一个成年男人一个人进去都有些不方便更不用说两人一起了。
秦姝费了好大劲挤进去，站在里侧再打开龙头给苏骏洗眼睛。
苏骏本想拒绝，话没说出口，脸上柔软的触感像一道电流闪过，那种被藤蔓紧紧缠绕的感觉如期而至，时隔多年之后再次感受到那种熟悉的触感。
秦姝察觉到苏骏的僵硬，故意将手放慢，按压在他最敏感的眼尾，只成功了一下手就被牢牢抓住，秦姝本能感觉到和前几次的接触不同，很用力，两人之间那层疏离渐渐消散。
“那个，我自己来。”苏骏说着，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
秦姝没有勉强松开手，笑着说，“好。”
然后站在一边看着有些慌乱的苏骏，耳朵红透，呼吸加重。
苏骏低头冲了很久眼角的触感依旧无法消失，反而越发明显。除此之外还有一缕汇集在身上的视线，所到之处隐藏在衣服下的皮肤在颤抖。
苏骏有些恨自己的没出息，又想到对象会是秦姝也就泄气了，她已经看过自己太没出息的时候。
水流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尤为明显，苏骏伸手关掉睫毛颤抖，迟迟没有睁开眼睛。
狭小的空间内寂静无声，因为某种猜测加重的呼吸在此时尤为明显，隐隐约约的心跳交叉其中，霎时间一种异样的气氛漫延开来。
“那个，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去医院吧。”秦姝打破寂静，递上毛巾。
苏骏随手接过却发现拉不过来，拿着一头毛巾的秦姝并没有松开。一个简单的动作，毛巾在此时像是一根拉紧的弦，两人心知肚明，又互相拉扯。
直到苏骏睁开眼睛，率先抬头，看到面前笑靥如花的人。胸口什么东西猛然炸开，是那朵从几年前开始就缠绕在心间的藤蔓，短短一瞬间，经历了离别，悲伤，午夜梦后。
在此时，仅仅是个眼神，一个带着温柔又狡黠的笑。那藤蔓便长出花苞，又在下一秒张开，开得妖冶，灿烂。
苏骏眼里是无尽的爱意，眷恋缠绵，一把抓住秦姝的抵在墙边。
握着胳膊的手传来冰凉让秦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委屈的说，“好冰。”
苏骏并没有松开，头发湿漉漉滴着水，眼圈红红的，两人贴的特别尤其近。
耳后传来冰凉的触感，秦姝抖了抖身子，顺着耳垂往前，指间的温度渐渐上升。指尖掠过嘴唇，鼻尖，然后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
透过缝隙秦姝看到苏骏越发红的眼眶，下一秒光亮消失。哽咽的声音传来。
“秦姝，是你吗？”
声音轻柔，小心翼翼到极点，相信又不敢相信，怀疑又不想怀疑，想知道答案，又害怕不是自己的想要的。
心中的笃定永远比不上确定的那瞬间，那种安心，那种真真切切的失而复得。
就算冷静如苏骏遮在眼前的手依旧在颤抖，这是他唯一能说出来的话，是那些逃避后第一次鼓起勇气叫她的名字。
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
时间一秒秒过去，手上的颤抖停止。周围的空气越发冷起来。
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抱歉，我......”
秦姝一把抓住准备松开的手，在错愕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苏骏骏，我看你好像不开心，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