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风月楼,
头戴一红一紫鲜艳绢花的老鸨接过少年手里的钱,又看看他脸上的伤疤,带着几分嫌弃说,“就一个时辰啊,茯苓忙得很。”
白皎表情僵住,躬身道谢,穿过欢声笑语。莺莺燕燕的人群,沾染一身浓重香味的白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二楼停在右侧的房间门口,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
原本很嫌弃的老鸨看到少年一步步走上去,那副青涩又坚定的样子与当初的那人何其相似,老鸨收敛神色,银两在手中不停碰撞着。
这些钱最少要攒半个月。
身边一个小厮会错了意,对着老鸨谄媚的笑,“妈妈,她一个没钱的毛头小子,您干嘛让他进来?”
听到这声音老鸨转过身,眼底嫌弃比刚才还多,对于白皎她是可惜,可惜他努力肯干,但出身不好。
对于这个人她就只有厌恶,歪瓜裂枣,小人一个。
要不是因为和她有亲戚关系,早把这人赶出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老鸨交叉双手,露出手腕上偌大的翡翠,足尖轻轻点地,轻蔑地说,“怎么我 做什么事情还要你管?这风月楼的老板什么时候换人了?”
小厮见她生气,立马自打耳光,舔着脸恭维,“哪里的话啊,只是感慨妈妈人那么好,放那小子进去。
”你还好意思说他,你每次拿了银子就去花柳巷乱花。”老鸨指着他说,“难不成这里那么多姑娘,你一个都看不上?偏偏喜欢那些腌臜地方。”
老鸨一通数落,小厮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妈妈你这话说的,各位姐姐天姿国色,小的倒是稀罕得不行,奈何口袋空空花不起啊。”
老鸨听罢换上严肃的表情,“我告诉你啊,你混迹在那种地方,要是不小心得了什么脏病瞒着不报,传染给我家姑娘,老娘直接找人把你打死喂狗,知道吗?”
小厮听得心惊,“妈妈,您放心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老鸨看不得他这副窝囊样子,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对了,最近街上不太平,你也别去那地方了。带人好好看着姑娘们,等那个杀人魔抓到再出去也不迟。”
小厮拍拍胸脯,自信的说,“有我在妈妈大可放心。”
老鸨不会信这些,“上次的事情我已经饶过你一次,这次再出了什么差池,你知道后果的。”
小厮连连点头。
她还想提点几句,余光看到个熟客,赶紧迎上去。
房间内,浓妆艳抹,花团锦簇都掩盖不住少女脸上的疲惫。
白皎心中绞痛,磕磕绊绊的问,
“茯…….苓,你……没事吧?”
茯苓摇头,挤出一抹笑容,“没事,就是前些天感染风寒有些不舒服。”
“那你还……”白皎说到一半停住,不知道该怎么措词。
茯苓早已经习惯,神色如常,“都是苦命的人,妈妈的孩子生了重病,想攒着钱去都城秦神医看看呢,这些天都歇不得了。”
虽说感念妈妈收留的恩情,也知道她有苦衷,可那么重的压力在身上,她一个小女子还是力不从心,深感疲惫。
疾病困扰,客人苛责,这个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只有白皎的出现能给她慰藉。
那些无法安睡的夜里,她眼前出现的只有白皎的身影。
可她深知一个妓子能有什么好结果,不过年老色衰后油尽灯枯,徐徐老去。
这时候的牵挂只不过是因为他年纪尚小罢了,茯苓想着心中一片凄凉。
无意看到少年泛红的耳尖,茯苓心头愁云被冲散。
算了,想那么多都是庸人自扰。
心情好些的茯苓突然把头探到桌子下,露出甜甜的酒窝,指着白皎磨蹭了很久不敢拿出来的小盒子,
“你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还藏着不给看呢。”
白皎匆忙将盒子递给她,茯苓满怀期待地打开,看到木簪子的刹那先是一愣,随后是眉眼弯成了月牙形,隐藏起眼底那一汪清泉。
“你真的给我做了啊。”少女声音灵巧十足,仿佛是山间的精灵。
白皎看呆了,木楞的点头。
木簪磨得很光滑,簪头是如意样式,雕刻用心,花纹细致。关键这是他亲手做的。
茯苓仔细看了好几遍,把头上多余的簪子全部摘下来,拿着木簪走到白皎面前蹲下,带着笑说,
“你帮我簪上。”
白皎第一次很生疏,弄花费很长时间才将木簪插进去,放下手的时候全是汗。
茯苓转过身,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好看吗?”
“好看。”
脸颊传来柔软的触感,少女的笑颜近在眼前,“这是谢礼,这是我第一次吻 别人。”
茯苓退到远处,脸上的红晕掩盖住紧张。
白皎说不出完整的话,激动的表情却让茯苓心安,他没有嫌弃自己。
一个时辰很短,外面传来催促声,白皎背起背篓和以前无数次一样快步走到门边,手放在门上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下了某种决定,转过身走到茯苓面前。
在茯苓惊讶又充满爱意的目光中,白皎说道,“我马上就攒够钱了,不出十日我一定来找你,到时候你愿不愿意和我……”
“我愿意。”
话未说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茯苓眼中满是热泪和希冀,紧紧握住白皎的手,眼泪如珍珠落下,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大片,
“我愿意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