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城。
虽然洛州城府库、银库、官仓集中，可是洛州城内遭逢水灾后也花费了极大代价。
如今官仓中的粮食也越来越少了，城内灾民和最早入城的流民从最初一日两碗稀粥变为了一日一碗稀粥。
只是这稀粥到底有多“稀”，那真的只有喝过才知道了，怕是能寻到百颗米粒便算是好的。
城内各大世家开设的粮铺前也排着不少唉声叹气的百姓，他们都是来买粮的，只是如今的粮价也已经高到离谱的地步。
“诗圣”杜甫曾写诗句，“城中斗米换衾禂，相许宁论两相值？”
为了买米，洛州城内不少百姓都已经当了自家的田产、房产、古玩字画珠宝等。
……
自在楼，洛州城内最大的酒楼。
在酒楼第三层最豪华的包间内，一张直径两米多的圆桌上摆放着数十道精致的菜肴，每张座椅边上都站着一个姿色上佳的侍女，手中端着酒壶，以随时为各位贵客加酒。
最上首坐着当今北域第一世家郑家的家主郑修文，他也是北都城总督郑修武的亲大哥。
北都城总督郑修武，天圣帝的亲信，坐镇北域中枢大城，掌握着二十万精锐的“北都军”，所以北域郑家为第一世家也并非名不符实。
在他旁边坐着的是洛州巡抚孙和安，总管“洛州十三城”政务，也是当今内阁“次辅”上官承和的门生，看起来一副忠厚老实之相，却又时不时露出几道精光，显然是一个心思极深之人。
除这两个人外，还坐着十数个重要人物，包括楚家在洛州城的总管，也是楚辰明的堂弟“楚俊元”，帝城四大门阀在北域的总管事，以及洛州城中的其他重要官员。
“诸位随意，咱们就边吃边聊。”
郑修文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说道：“据我郑家探子回报，北境王明日便会抵达洛州了。”
“北境王奉旨赈灾而已，次辅大人已派人传来书信过，让我等不用太过计较，既要配合，但也不能过于配合，总之要以皇上的心思为准。”
巡抚孙和安笑着道。
“只是北境王近日变化颇大，我不知道他是否……”
郑修文面露难色，毕竟北境王的改变已经传遍北域了。
“北境王又不是洛州王，他在洛州没有我们的支持，能赈好灾吗？”
南宫家族在北域的总管事南宫高业嗤笑了一声，显然没有把姬扬放在眼里。
当然也因为两年前姬扬与南宫家族在帝城的恩怨。
“南宫总管说的不错，皇上摆明了想坑他，一个‘废物王爷’会点诗文而已，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不成？”
东方家族在北域的总管事东方起附和道。
他背后可是当朝内阁首辅东方晋明，试问谁敢得罪东方家族。
“不错，若是他在洛州趴着，咱们就不助皇上对付他，若是他非要找事，如今在座各位背后可都是圣朝排得上名的世家大族，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联合起来，皇上也要给我们三分薄面吧。”
南宫高业似是喝多了，竟然讲出这种话，但是在座之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对表情，更别说起来呵斥不敬皇上了。
自古以来君臣相互掣肘已是朝堂规则，皇帝想要臣子之间互相制约，可臣子又何尝不想联合起来制约皇上呢。
他们背后可都是帝城门阀与朝堂重臣，一个被天圣帝亲自布局设计的藩王，又离开了自己的地盘，身边又只有很少的军队，能够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倒是楚家总管楚俊元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昨日他收到了两封信件。
一封是楚家嫡子楚辰明派人所送，信中已经言明当今北境王绝非常人所误会的“废物王爷”，让他务必小心行事，尽量避免和姬扬起冲突，但是要根据皇上旨意来，不得太过帮助北境王。
另一封是楚家嫡女楚汐瑶派人所送，信中竟然让他直接听北境王的……
这搞得他一头雾水，你俩不是亲兄妹吗，怎么表达的不是一个意思呢？
那我到底听谁的？
……
洛州城。
姬扬一路上可以说是马不停蹄，救人如救火，时间是最为重要的。
“见过王爷。”
城门处的洛州军全部单膝下跪道。
“起来吧。”
姬扬随后便带着黑甲军入城，只是真正到入城后，才让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高大的洛州城墙下、宽阔的街道两边、狭窄的巷子处都躺满了无数流民，他们似乎都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或者冷得蜷缩在一起，偶尔会有好心的人路过，给他们一点吃剩下的。
洛州巡抚到底在做什么？
见到“金麒麟”的北境旗帜后，主城大道上一个还有点力气的流民试着爬到姬扬的马下，伸出沾满污泥的手，显然是饿到说不出话了。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姬扬有些不忍再看，示意身边的武卓熙将车马上的黑甲军干粮分一些给他。
只是当其余的流民看到他要到食物后，无不纷纷朝着姬扬涌来，一时之间竟然将姬扬等人团团围住了。
“王爷，流民中难免有心怀不轨者，我护送您往后退去。”
武卓熙见涌过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这时候姬扬倒是不矫情，连忙调转马头往后退去，数十个王府亲卫拔出闪着明光的战刀护卫在他四周，毕竟是遭遇过刺杀的人，难保不会有人隐藏其中。
很快，一千黑甲军所带的干粮就已经分完了，拿到干粮的灾民就直接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但更多的是没有拿到干粮的灾民，他们又继续回到城墙下、深巷中蜷缩着。
绝大多数流民都是双眼无神，显然是已经认命。
姬扬知道就凭自己带的一点干粮，给数十万洛州灾民吃一顿都不够，真正要做的是想办法从各大世家的手中拿到粮食，这才是最重要的。
“天圣帝真是好手段啊。”
姬扬嗤笑了一声。
自己入城已经有半个时辰，各大世家就不用说了，可是洛州巡抚孙和安到现在也没有派人过来，显然是收到了来自朝廷的旨意。
从上到下都给自己使绊子，甚至就不把这个北境王放在眼里。
你们想让我这个北境王在天下人面前难堪，可以……
你们想削弱北境的实力，也可以……
但万万不可以用数十万灾民的生死来换。
跟我斗？
那便让你们看看真正的北境王是怎样的。
姬扬让武卓熙从包袱中取出天圣帝给他的圣旨，右手将圣旨高高举起，大声道：“所有洛州灾民听着。”
听到姬扬的声音后，越来越多的洛州灾民抬起头看向他。
“皇上有圣意，北境王洛州赈灾，取府库，买粮食，发冬衣，供养灾民，尽量不失一人。”
当然，圣旨中从来没有这句话。
只是天圣帝让自己“赈灾”，这两个字怎么理解是自己的事。
姬扬这么做只是为后面让各大世家拿出粮食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