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四王爷一脚踹翻凌承珏。
“你个没用的东西!本王的女儿之所以要养面首,你为何不想想你的过错?早知你不能人道,本王无论如何都不会把瑶华嫁给你!”
瑶华牵住四王爷的袖口,“爹!您不是答应了我,不将此事说出来吗!”
她此话,则是应证了凌承珏不能人道的事。
茵陈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看向满身脂粉香气的凌承珏。
凌承珏被踹倒,他又窝囊地跪了回去,额头冒出两根青筋突突地跳,他作为男人的尊严被四王爷和瑶华一次又一次地践踏。
他今日若不能彻底摆脱瑶华,只怕以后再没机会了。
思及此,他眼底划过一丝厉色,“陛下,臣不敢推脱身上的罪孽,但请陛下明鉴,此事皆由瑶华促成。”
“江姑娘即将为后,臣只想为从前的种种向江姑娘赔罪,怎料瑶华偷偷将江姑娘的二堂兄带到京城,并以此威胁臣。”
“臣今日若不能将江姑娘约到此处,她便要对二堂兄下手!”
茵陈的目光在凌承珏和瑶华之间打转,他们的坏心眼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没好过谁。
如今倒是互相攀咬上了。
她喜闻乐见。
嬴江起似乎看出茵陈心底的想法,他不介意添把油加勺醋,“瑶华,此事当真?”
瑶华今日才得知,当初在桃花村与江茵陈和离的人是嬴江起,算算嬴江起流落在外、回到京城的时日,是对得上的。
嬴江起这两年不近女色,后宫虚设,都是因为江茵陈。
瑶华看清形势,她识时务地跪在嬴江起和茵陈面前,“堂兄,堂嫂,当初阿珏哥哥带着堂嫂上京,瑶华以为堂嫂是阿珏哥哥带回府中的人,所以才一时嫉妒做错了事。”
“可是堂兄的封后圣旨昭示天下,瑶华怎么敢再招惹堂嫂?”
她一句一个堂嫂,叫得很顺口,茵陈都佩服她的审时度势。
凌承珏慢慢地跪拜下去,以额头抵着地面,他的手指绷得很紧,指骨都有些泛白了。“你若不敢招惹,又怎会传出陛下宠信绿荷的谣言?四王爷又怎会认绿荷为义女?”
“谣言就是谣言,不堪一击,转眼便散了。否则你怎会半点不顾及绿荷的身份,将她刺死?!”
虽然都是认义女,但杨纳川比四王爷真诚多了。
杨纳川将茵陈和福宝接到丞相府,是把茵陈记入杨家族谱的,她虽然不是杨家的亲女,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四王爷认绿荷为义女,只不过是摆了几日宴席昭告众人。
绿荷甚至都没有摆脱奴籍,她的卖身契被瑶华捏着,所以瑶华磋磨她的时候,她只能忍气吞声,到最后她彻底绝望了,选择投靠凌承珏。
四王爷上前提起脚,却被元庆涵拦住了。
元庆涵冷声:“四王爷,陛下尚未开口,您对凌世子动用私刑,此举不妥。”
四王爷到底顾及着嬴江起,他又把脚放下,拱手说道:“陛下,瑶华或有不对,但他凌承珏是凭着与瑶华的婚事才坐稳他的世子之位,如今他与瑶华是否和离,也该瑶华说了算。”
瑶华仗着有亲爹撑腰,她提起绢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堂兄,阿珏哥哥心里想着念着的都是堂嫂,成婚之时他被召回京城,他在家里没待片刻,便急着去了堂嫂的院子。”
四王爷微微红了眼眶,他对瑶华的疼爱是真心实意的,“陛下,这叫瑶华如何不恨不怨?可她再恨再怨,也该知晓皇后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她定不敢冒犯皇后殿下!”
“再说,桃花村在迢迢千里之外,瑶华如何将皇后殿下的二堂兄带到京城?臣换句话问,瑶华怎么知晓,谁能威胁到皇后殿下?”
凌承珏被二堂兄救过一命,也是二堂兄建议茵陈收留凌承珏。
茵陈和江大仁、吴裳断绝关系,与大堂兄甚少来往,倒是和二堂兄往来甚密,堂兄妹的感情很好。
京城中除了嬴江起和元叔知晓二堂兄在茵陈心中的特殊地位,还有凌承珏。
茵陈悄悄用指尖挠了挠嬴江起的掌心,催促他尽快把这事判了。
嬴江起握住她的小手,眼底深处藏着笑意,“四叔所言有理,凌承珏,你当初娶瑶华是为了巩固世子身份,如今朕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该如何取舍,朕不逼你。”
凌承珏为了世子身份娶瑶华,如今他想和离,便要先舍弃世子身份。
嬴江起给他留下一个纠结的难题,便牵着茵陈离开了。
四王爷和瑶华在他们身后恭送,茵陈找借口道:“我的荷包刚刚丢在里面了,我去捡回来。”
御前大监刚想说他去捡,便听嬴江起说道:“去吧。”
茵陈走回戏坊,她蹲在凌承珏的身侧,声里含着笑:“肋骨又断了吧?真可怜。”
凌承珏抬起头,他额头的细汗凝聚成大颗滚落。
他脸上的胭脂铅粉很浓,秾丽绮靡的妆容被汗水画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茵陈拍翻酒杯的时候,酒水洒在凌承珏的脸上。她抬起指尖揩了凌承珏的脸颊,“听闻宫中的御医能以香识药,不知是真是假啊?”
茵陈识破他的诡计了。
凌承珏那根被茵陈踹断的肋骨,被瑶华几次折腾断掉的肋骨,好不容易养好,今日又被四王爷踹断了。
可是,比起他此刻心中的惶恐,肋骨断掉的痛也不值一提了。
“江姑娘,我……”
“嘘。”茵陈掏出袖兜里的绢帕,一把堵住凌承珏的嘴,“我最讨厌被恩将仇报、被威胁,恭喜你,两样全占了。”
她扬起唇角,眼中却没有一丁点儿的笑意。“我给你很多次机会,可惜你没有珍惜。”
凌承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瞪圆的眼里迸出惊恐。
圆满悄悄为他点蜡。
茵陈捞起凌承珏的水袖,将他的四肢绑在一起,然后将另一端水袖系在二楼的栏杆上。
凌承珏以很不雅的姿势悬在半空中,他肋骨痛,手腕脚踝也痛,痛得脸都憋红了。
“唔…唔唔唔……唔!”
茵陈把戏坊里的几十根蜡烛,紧密地摆在二楼栏杆上。其中有四根蜡烛摆在水袖上,底部的引燃线也与水袖相触。
她办事一向谨慎,考虑到戏坊的建筑木材可能防火,所以她拎了壶辣油,从上自下地浇在捆绑凌承珏的水袖上。
有一滴不慎落在凌承珏的眼里,他疼得眼泪哗哗淌。
但是,他的痛和茵陈有什么关系呢?
茵陈迈着冷酷的步伐,留给凌承珏一个绝情的背影。
四王爷和瑶华在嬴江起的命令下,他们父女先离开了。
此刻留在戏坊外的,都是嬴江起信得过的人。
茵陈坐在马车里,她疲惫地阖上眼,语气中带着显而易闻的困意:“你堂妹是个会折腾的。”
嬴江起扶着她的脑袋枕到自己的肩上,他的眉宇隐见不耐烦,“烦了,赐死吧。”
圆满忍不住接了句:【天凉了,就让王氏破产吧。】
茵陈忍俊不禁,她睁开眼,看着嬴江起清俊的下颔,“她可是你堂妹,你就这般狠心?”
嬴江起直言道:“搅和了我的婚事,她至今还安然无恙,都是托了你的福。”
“嗯?此话怎讲?”茵陈困惑地问道。
嬴江起抿着唇,他沉默片刻才解释:“凌承珏曾到丞相府纠缠过你,有瑶华与他纠缠,他就顾不得你了。”
这就是他留着瑶华的原因。
“出息!”茵陈笑骂他,又叮嘱道:“将我二堂兄安顿到安全的地方,我改日见一见他,让他安心,也省得他回桃花村以后还记挂我。”
嬴江起应下了。
这晚,凌承珏终究是逃出了戏坊,圆满将这事告诉茵陈。
茵陈问它:【有没有一种可能,水袖被火烧断后,凌承珏摔到地上,他爬着也能离开戏坊?】
圆满有些无语:【……所以,你是故意留着他?】
【是啊,对他和瑶华最大的报复,就是让他们彼此忌惮,彼此厌恶,偏偏又离不开彼此。】
最重要的是,这种报复都不需要她亲自出手,她还能偷懒。
定国公府里的庶子对世子身份虎视眈眈,凌承珏忌惮他们,也贪恋世子身份,他终究是没能如愿与瑶华和离。
但是,在戏坊那晚,凌承珏和瑶华的相互污蔑,都给彼此的心里留下疙瘩,一个难以割掉的疙瘩。
即便他们日久生情,这份情里也掺杂了太多的质疑。
他们注定相杀。
茵陈则是在见过二堂兄之后,让二堂兄安心回桃花村了。
嬴江起还派了暗卫在暗中护送二堂兄。
没过多久便迎来封后大典,正如杨纳川所说,他们在黎明相见。
茵陈在破晓之际,戴上属于她的沉甸甸的凤冠。
福宝在观礼的时候,他看着乌泱泱的百官,终于意识到——阿弃哥哥根本不是厨子,阿姐骗他!
皇帝的洞房花烛无人敢闹,除了福宝。
福宝哭着要和茵陈一起睡,茵陈无奈,只能让小崽子躺在她和嬴江起之间。
嬴江起郁闷,但他能忍!
茵陈见福宝对她的依赖太重,生怕把福宝养成姐宝女,于是从翌日起,她循序渐进地培养了福宝的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