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厉可馨,方柔坐在椅子上,她笑带疲倦,“赵叔,你把冷饭菜处理掉吧,再让厨房做几道新菜。”
赵管家歉意地说道:“抱歉太太,厨师和佣人们都已经休息了,我把这些饭菜再热一热。”
方柔看向陆君海,眼神诧异,她不敢置信地问道:“老公,你说今晚回来吃饭,就是为了给茵陈撑腰,是吗?”
陆君海态度坦荡:“是。”
方柔情绪激动:“老公!馨儿和我们有十几年的感情,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她只是年纪小,还分不清好坏,所以才把镯子拍卖掉!”
“茵陈回到家里,馨儿已经搬出去了,你们究竟还想要怎样?!”
她是沐浴在金钱和宠爱里的女人,岁月在她脸上没留多少痕迹,她和茵陈站在一起,看着就像是姐妹。
所以当她的表情稍微失控的时候,也还是很好看,像是置身风雨里的一朵芙蓉,清丽坚强。
不愧是里的角色。
颜值无懈可击!
茵陈如此想着,她对着圆满吐槽了句:【她一张嘴,就感觉吐了好几吨淤泥出来。】
圆满很难不附议:【……这形容,太形象了。】
茵陈拿起那份拍卖翡翠镯子的文件,时间是两年前,厉可馨和原主只相隔两天出生,她们同岁。
两年前,原主十六岁,昼夜不分地跳舞、学习,就是为了在保持学习成绩的同时,拿一座跳舞比赛的奖杯,给厉博城和林惜雪长脸。
“十六岁,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年纪了,您总将她当孩子,她六十岁的时候都未必懂事。”
方柔扬手挥向茵陈。
一刃手风刮起茵陈的一缕碎发,幸好她反应灵敏,及时躲开了。
茵陈看向方柔的眼神越发冷淡,“以小见大,以少见老的道理而已,如果这样也会让您觉得冒犯,那我只能建议——陆夫人,您该学着情绪管理。”
陆君海没有料到方柔的举动,他皱眉凝霜,双眼像是两泓难测的深潭,透着森冷寒意。
正当餐桌这边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陆景琦捧着厚厚的文件回来,他熬得眼周漆黑,“爸,妈!这个项目我们再让一个百分点,厉家肯定愿意让馨儿回来!”
陆君海眼皮微垂,一贯的温润里带着难以忽视的恨铁不成钢,“你要是闲得慌,可以滚出公司。”
“爸…?”陆景琦看着愤怒的方柔,又看向眼眶微红的茵陈,心里已经盖棺定罪。
“是不是她又挑事?她才搬到陆家多久,就整得陆家不能安宁?爸,您还不如把馨儿换回来……”
陆景琦的愤怒卡在嗓子眼,气势全无。
陆君海的眼神煞到他了。
茵陈却不愿意得过且过了,她和方柔都撕破脸了,还怕和陆景琦撕破脸吗?
要撕干脆一起撕,省得半撕不撕,吊在中间最难受。
“大哥说话好有意思,这个‘又’字,看来我在大哥眼里已经不止一次挑事了,我倒是要问问,我挑什么事了?陆家哪份不安宁是因我而起?”
陆景琦不敢直面陆君海,但对着茵陈,他瞬间挺直腰杆,“你没来陆家之前,陆家相亲相爱,和睦共处,你来了以后,陆家三天两头闹出事,问题出在谁身上还不够明显吗?”
茵陈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陆家继承人说出口的话。
“照大哥这意思,如果公司革新引出动荡,不需要去深究源头问题,只需要把错推到革新上,就相安无事了,是吗?”
陆景琦哑口无言,但他不甘心,“你何德何能将自己称作‘革新’?!”
茵陈反唇相讥,“哦,你是说陆家无德无能称作‘公司’。”
圆满看着牙尖嘴利的宿主都惊呆了,毕竟茵陈进入这个小世界,她就像是一只大懒猫,各种摸鱼。
陆景琦和方柔都傻了眼。
唯独陆君海的心里升腾起诡异的惆怅,陆家的亲生女儿就该如此,有心机、有野心、口齿伶俐。
“手镯的事我会交给助理去办,夫人别管了。”陆君海把那份拍卖手镯的文件扔到地上。
他拿起茵陈在厉家的经历文件,推到方柔面前,指腹点在白纸黑字上,“夫人应该多看看这份,茵陈才是你十月怀胎,被你许下种种期望的亲生女儿。”
方柔的情绪并不安稳,内里翻涌,却又被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压抑了。“我看过了,我承认她很优秀,可是她在厉家拥有的一切,远没有她在陆家得到的多,她搬到陆家,该知足了!”
“馨儿在陆家什么都有,回到厉家,她已经失去一部分了,茵陈为什么不愿意体谅她?”
“我好累,我不想再说这些了,你们慢慢吃。”
方柔只想快点离开,刚刚发生的事令她太不愉快了。
茵陈看着方柔转身的背影,她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陆夫人,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您要是承认您偏心厉可馨,今天您说的话,我一句质疑都没有。”
“可您要是自以为您公平,那我就要问您一句了——”
“这十八年里,她拥有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您也知道,不管是金钱还是爱,陆家给予厉可馨的,比厉家给予我的多太多了。”
“凭什么您只站在她的角度,计较着她在这几个月里的得失?”
“却不曾站在我的角度,去计较我十八年里的得失?”
“难道说,在您心里,我的十八年不足以抵得上她的几个月?”
“又或者,她眼前的苦是苦,我从前的苦是我活该?”
“您有认认真真看这份文件吗?我的优秀是像您这样轻轻松松讲出来的吗?”
但凡方柔稍微用心一点,她都不该只看出原主的优秀。
这份优秀里,更多的是压力、压抑和努力。
厉家重男轻女,厉博城用女儿当出轨的幌子,林惜雪发现丈夫出轨却不敢生气,只能把怨气都转移到原主身上。
厉霆琛是厉家的大儿子,真相没有大白前,他好歹还是原主的“亲大哥”,可他对原主的关心也不过是只言片语。
如果不是原主足够优秀,名声够好,尹家都未必看得上原主,到时候厉博城会把她推到哪家联姻呢?
原主在厉家,是女儿,也是货物,是一件可以标价的商品。
茵陈来到这里延续了原主的优秀,更甚至是超越,跳舞、交际、创业、名声……
可这些在厉可馨的可怜柔弱面前,不足以动摇方柔半分。
这太讽刺了。
方柔被一句句质问砸懵了,她脚步凌乱,背影狼狈地逃离了。
陆景琦沉着眼皮,目光垂下,蔑视茵陈,“你哪点比得上馨儿?识趣点,就自己离开。”
陆君海:“陆、景、琦!”
茵陈抬手搭在陆君海的胳膊上,制止他接下来的话。
她毫不留情地说道:“大哥看着聪明,真傻还是假傻?”
“厉可馨前脚哭着被送出陆家,我后脚就离开陆家,这事一旦被捕风捉影,影响陆氏股价,损失是我赔,还是大哥赔啊?”
陆景琦刚要开口反驳,茵陈输出不间断:“你别说什么我贪利,我在陆家可没有股份。谈损失,也是股东的损失,爸爸作为董事长,损失最大。”
“你带着项目去找厉家,厉爸爸是怎样的人,陆家项目给厉家带去的利益,是否值得厉家放弃厉尹两家的联姻,这些问题你有考虑过吗?”
“做一件事情,不知道提前分析,不知道权衡利弊,一味地感情用事,你把大家当傻子,究竟谁是傻子?”
茵陈一摊手:“我不说。”
在陆君海的警告眼神下,陆景琦敢怒不敢言。
“茵陈,爸爸带你出去吃夜宵。”陆君海取下他的西装外套,顺便把茵陈的小香风外套也搭在手臂上。
宠爱的态度不能更明显了。
茵陈悄悄回头,对着陆景琦做了个鬼脸,无声地吐了吐舌头:“略。”
陆景琦被气得眼里快喷火了。
茵陈快快乐乐和陆君海吃了顿美味佳肴。
赵管家用雕花银餐车推着热过的饭菜出来,他独自面对空无一人的餐桌,推餐车的手握紧。
有本事走,有本事别让他去热菜啊!
一顿菜,热两回,也没吃几口,他像个大冤种!
大冤种赵管家默默无闻地,把那些饭菜处理掉了,碗碟洗了,餐桌擦了,地拖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