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念着端懿皇后,是的,萝音是他唯一册封过的皇后,是他认定的唯一的妻子。
纵然富有四海,应有尽有,但他却总怀念着曾经的岁月,怀念着那个活泼的异族少女,他画了无数幅萝音的画像,一颦一笑皆是回忆中的美好样子。
每到萝音的忌日,他都会emo许久,对着画像,对着被他珍藏起来的冰棺里的萝音遗体流泪到天明。
当然,以上的这些完全不耽误他后宫妻妾如云、儿女数量两只手都数不尽。
等到他步入中年,这才在一次萝音忌日、思念神伤之时,意外得知凝霜清淼能救回萝音。
如今的他什么都有了,以往汲汲营营追求的东西早已不再是唯一渴求的目标,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后宫女人、儿女们各有心思,他的内心早已升腾起了浓浓的厌恶之情。
与这些相反的是,那个对自己一片真情、从不索求的萝音,以及自己真真切切付出过的真情。
曾经的遗憾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无限放大。
于是,彼时已年过四旬的皇帝陛下【毅然决然】地用了凝霜清淼,救活了双十年华的白月光萝音,失而复得,视若珍宝。
空置六宫,独宠萝音,就连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女也被他无情地赶到封地去。
后宫的女人?你们什么档次?也配跟萝音放在一块比较?
后宫的女人们的孩子?你们又是什么档次,萝音年轻,朕也不老,以后自然会有爱情的结晶,皇位肯定要留给未来的小皇子,你们也配跟我的爱情结晶在一条赛道上竞争?
至于萝音嘛,她具体是怎么想的负霜也不知道,反正原里说她感念于蒋珂对她的爱,对于他为她遣散姬妾、赶走儿女,腾出地方等行为震撼不已。
他俩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以后的日子,更应该好好地过,于是双向奔赴,Happy ending!
真是一段凄(恶)美(心)绝(至)伦(极)的爱恋啊!
霜:我就算是死了,被钉在土里发烂发臭,灵魂化为灰烬,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大喊一句‘狗男女,给爷爬!’(网络热梗,非我原创)
看完这些剧情,负霜感觉自己头顶的毛发都白了几根。
嘛玩意嘛玩意嘛玩意儿?萝音这小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
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得到一个保持在二十岁年龄、容貌还因为诅咒的原因异常美丽的白月光,他可不得如获至宝?
至于什么抛弃长生不老的想法而把凝霜清淼用来复活萝音,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必是在得到凝霜清淼后将之在人体上试验了。
那么大量的先天霜灵之气,哪里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
也就凝族人身有诅咒,又被大阵改造多年,才能在其的作用下苏醒。
是的,苏醒,负霜严重怀疑,那个能让人颜色更甚,承受剧痛,英年早衰的诅咒实际上并不会真的让人死亡,而是使人陷入到假死状态。
毕竟,先天霜灵之气能不能起死回生,身为与之伴生的负霜鸟的负霜还不知道吗?
所以,用在萝音身上的凝霜清淼,不过是对于蒋珂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而已。
萝音复活不了的话,他失了个鸡肋,可如果萝音真复活了,好处大大滴。
首先,这是个美人儿,其次,这个美人有一手医蛊毒术。
他是亲眼见证过的,凝族的医蛊,不仅能杀人,也能救人,甚至某些效用特殊的的蛊虫,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延年益寿。
只要萝音复活,那么凭借他与萝音的情分,她能看着自己死在她前头?
至于那些妃妾、儿女,无所吊谓!
儿子大了,会争权夺利了,他们的母妃是一群不知好歹的女人,私心甚重!
她们会帮他们从自己这里攫取好处,朝廷里站队夺嫡的官员不知凡几,这些既灼了他的眼,又刺了他的心。
谁还没夺过嫡啊?
谁还没被老娘帮着拉拢过官员啊?
谁还没被官员们示好站队过啊?
你们玩的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想想自己当年是怎么看待死老头子,又是怎么对付死老头子的,心里就拔凉拔凉的!
都滚犊子吧,小崽子们!
萝音多好啊,等她生了儿子,等儿子再长大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怎么也得个二三十年吧,到那时候自己也有个六七十岁了。
六七十岁的人就不能那么劳心劳力了,该擅自珍重才是,到时候让太子监国,他稳坐钓鱼台,岂不妙哉?
啧啧,这个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的最后还写着百姓们是如何歌颂这对主角的爱情的,后面更是有许多文人墨客赋诗吟叹这对历经坎坷的痴情男女。
恶心透顶!
九真和霜被恶心得说不出话,负霜却收拾好心情,走到门旁边拉了拉铃铛。
清脆的铃声响起,很快便有一个小伙子闷头跑进来。
“姑姑,有活要我干——吗?”刚看见屋里景象的他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随后又诧异地发出疑问:“六子家的猪又跑了?还把您这祸祸成这样?!”
负霜:“……”感觉自己被拐着弯骂了!
不等负霜回答,名叫大树的小伙子便利落地撸起袖子,帮负霜收拾起烂摊子了。
只是,这明显是个愣头愣脑还话痨啰嗦的小朋友,与利落的手上动作配合一致的是他发着牢骚的嘴皮子。
“我就说不让六子养那只蠢猪,姑姑您非让他养,那蠢猪今年都逃过七次了,栅栏怎么加高它都能跳出去,上次把我种的甜甜菜都给啃了……”
“……啊,这椅子都被撞坏了,气死我了,我今天非得宰了那头猪,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被溪婆婆喂了点灵药、长得精壮一点么?姑姑您可不能再偏着六子了……”
等了半天才找到空隙插话的负霜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大树,猪没跑,这是我不小心弄的!”
大树一个磕巴都没打,直接就回道:“什么您弄的,您能把这里弄成这样?哼,就算是您弄的,那也是被那蠢猪影响的!”
负霜:“……我看你才是头蠢猪!”负霜实在不想再面对这么一个四肢发达却脑袋空空的愣头青了,于是板起脸,大树讪讪地住了嘴。
负霜冷哼一声,背起手,留下一句“我出去走走”,转身向门外走去。
大树挠了挠脑壳,撵在后头喊了声:“姑姑,你要是遇上我阿妈了,就跟我阿妈说,我晚上要吃鱼,叫她早点帮我做!”
负霜:“……”我忍!
出了门,便是圆环形状的走廊,周围一圈大约有十几个房间,将一片圆形的露天空地围在中间。
中间空地上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块巨大的石板,以及这石板上放置的巨鼓。
从原主有记忆起,这座圆环形的木楼与巨鼓便已经是如今的模样了,而在古楼之外的凝族人的居所,则是较为常见的竹楼和木楼。
每当族中有要事,只需在古楼中击打巨鼓,鼓声便会在整个族地回响,所有族人得到讯息,会立刻集聚到这边。
负霜的目光在那造型奇异的巨鼓上流连几瞬,转而走向右手边的阶梯。
顺着那板实的木质阶梯,便能走到一楼的出口。
走出一段距离后,负霜就情不自禁顿住脚步,扭过头,视野范围出现了古楼的整体面貌,她无声地看着那座古楼。
木质结构的建筑其实不那么坚实耐用,可这并不妨碍凝族上上下下对这座古楼的尊敬与重视。
古楼不会说话,却在凝族被屠戮时一并消失在火光中,木材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极了它最后的哀鸣。
收回注视的目光,负霜转身,向着一个方向继续进发。
古楼的朴实的姿态被负霜甩在身后,可没走几步,她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侧过脸,对着斜后方的一排郁郁葱葱的树木吆喝了一声。
“小蝶!”
喊完那一声后,负霜静静等待。
没一会儿就有一只甲壳虫一步三回头地钻出来,飞行的架势颤颤巍巍,就像是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在费力挤上公交车。
负霜就看着它作妖。
见负霜不为所动,它像是认命了一般在最后一段矫捷起来,这又与后世的某些老人家的行为相契合。
坐公交车时要年轻人人让座,超市抢购时候十个年轻人也不是他对手!
小蝶飞过来,稳稳地落到负霜左边耳环上,然后趴在上面一动不动,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黝黑发亮的宝石装饰物。
负霜也不管它,抬脚继续往前去。
在她走远后,静谧的大树突然像是沸腾了的汤锅,夏蝉的轰鸣声在一瞬间布满整个树冠,吓得窗户里清扫地面的大树抖了一下,簸箕里的垃圾抖落些许。
他愤愤地骂了一句:“吵死了!”
负霜一路走一路瞧。
流着鼻涕趴在地上玩泥巴的年幼孩童天真而邋遢,大一点的孩子也不甚讲究,叽叽喳喳地凑在一块玩着些什么。
突然,他们捏着鼻子四散而逃,负霜很快就知道他们一哄而散的原因——一只散发着不雅气味的臭虫。
顽皮的孩子们跑得极快,甚至没看到被他们连累了的负霜。
负霜加快步伐,越过那只臭虫,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些不太规整,却生机勃勃的农田,农田里种的像是水稻。
她时不时地遇到几个撸起袖子挽起裤脚的族人,他们总会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停下手上的动作,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姑姑”。
古楼的地势高些,以及其他凝族人建造的房屋也都在地势稍高的地方,而种植着不同作物的农田则不规则地分布在地势稍低一点的地方。
负霜感受着这里的气候,再看那些房屋,倒是觉得这里有些像湘西吊脚楼与永定土楼的结合体。
走着走着,负霜脚步一转,绕向族人聚居的方向。
那个方向上,有着已经在慢慢融入凝族生活的男主。
随着她不紧不慢的步伐,眼前的人烟渐渐繁盛了起来。
交换到喜爱物品后捂着嘴轻笑的小姑娘,拌嘴激出怒气,忍不住翻白眼的妇人,蹲在门口检修农具的大爷、晾晒药材的老太太,手指灵活翻飞,编织藤质篮筐的老头和……男主?!
负霜依旧板着个脸,连目光都不曾闪烁一下,可内心里却还是连道了两声“卧槽”。
男主一身服饰与周围的凝族族人别无二致,粗糙而又简单,头发上缀着的甚至还有一只红色的蛊虫,似乎与原主记忆中萝音佩戴过的是同一只。
他的面庞上带着淳朴的认真,此时正仔细观摩着老头手上的动作。
看一会儿便自己编一段,然后停下再看,隔一段时间还要把手里编到一半的小篮子拎起来瞅一瞅,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编得有没有问题。
这瞧起来多正常啊,仿佛只是个气质出众些的凝族人罢了。
负霜一点都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可周围的人,连带着被打量的蒋珂却一点都不意外。
距离萝音带着蒋珂向族中坦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凝族人对于蒋珂的考察也有了很长一段时间。
事实上,类似负霜现在这样的观察的目光,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不同的凝族族人眼中。
这是对蒋珂的考察的一部分,不仅仅是为了凝族人的安危,也是为了萝音。
凝族排外,也护短。
萝音认定了蒋珂,那族人们就会在一定的范围内考察蒋珂的品性,以确保他不会伤害到单纯的族人。
他们也是在以一种娘家人考验女婿的姿态观察着蒋珂。
蒋珂感受到负霜略带思索的目光,身躯不由地紧绷了一瞬,控制着身上的肌肉,是自己表现得像是没发现她一般,心中却暗暗思量开了。
凝族人的考察与试探从他第一次在他们面前亮相起,就已经开始了。
一开始的确会冷漠些,可毕竟都是些愚蠢而不知教化的山民罢了,他伪装得好,在几个月的努力之后,他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不少。
再后面也就是萝音的老不死爷爷会总是对自己不知所谓地吹胡子瞪眼,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经接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