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晃了晃,旋即扶住一边的书柜稳住身形,全身狠狠一个哆嗦。
她与徐父相守多年,两人间的默契自是不用分说,徐父的话不用说得多么明白,只要随便点上一点,她便能极快地通晓其意。
原先说得,这是个极蠢的,漏洞百出、后患无穷的计划,并没错。
徐平康没有收场的本事。
可是她有。
她是一个母亲,在儿子无法收场、深陷泥潭的时候,她不可能冷眼旁观。
如果不是负霜反常态地闹腾,自己不会痛定思痛,决意劝童佳佳放弃。
自己如果没有劝佳佳放弃,那她也不会心神失守,甚至罔顾徐平康的耳提面命将真相告诉自己。
徐母从不觉得自己的亲亲儿子和一直以来相濡以沫的丈夫会联合起来骗自己,自然也就不会发觉其中存在的问题。
事情会按照他们计划得那样发展。
估计她要等到杨负霜生产完才会迎来实情,而到那时,米已成炊,木已成舟,便是再反对也于事无补了。
她的丈夫病重到随时可能离去,她的儿子愚蠢无能,担不起事,她的儿媳极端易怒,冲动狠戾。
还有一个随时可能戳破天的受害者杨负霜和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婴孩。
一大堆的烂摊子,能由谁来收拾呢?
徐母痛苦地闭上眼,掩住眸中的绝望和心碎,她想,她怎么可能像没事儿人一样袖手旁观呢?
于是,一切的罪孽,一切的肮脏,一切的痛苦都会被她背到自己的身上。
她会出手。
会摆平可怜无辜的杨负霜,会安抚好冲动疯魔的童佳佳,会求得童父的原谅,会监督徐平康的言行,会帮忙照顾未来的孙子/孙女,会调和以后可能出现的种种矛盾。
好算计啊,原来连她也是被算计的一员啊,她还以为这父子二人虽阴损无德,到底不算太没良心,不会把刀刃对向自己人呢。
哦不,说不定在这两人眼里,自己这个妻子/母亲也不是什么所谓的自己人。
徐母惨白着脸,恍惚间想起自己心里排列好的自己人与外人的名单。
与童佳佳有十几年的感情,但她是外人。
杨负霜怀有自己的孙辈,但还是外人。
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她沈似月,与徐卓成婚生活三十六载,诞育徐平康,养他到三十岁,亦是外人!
胸腔似乎被怨气与哀痛冲击到要崩裂的程度,气血涌入头顶,她拼尽全力地喊出徐父的名字,似乎要从心肺中呕出一口血来。
“徐卓!你想过我没有,你想过我没有?”
徐母痛苦到面目狰狞,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她猛地往前冲了一步,扑到徐父的身上,用力地揪起他的衣领,癫狂地质问:“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徐平康慌张极了,努力想要分开上前撕打的母亲。
“妈,妈,爸还病着,你别,听我们解释啊……”
徐母充耳不闻,只透过泪水看这个男人,歇斯底里地嘶喊。
“我一辈子从没做过悖逆良心的事,徐卓,我一生坦荡,无愧于心,我从不欠人,我宁愿自己吃亏也不同流合污……你明明知道。
我被你们蒙骗,那样苛待那个孩子,是我自私驽钝,我没教出来好儿子,我偏听偏信,我认了,我愿意补偿,愿意弥补。
可为什么还要逼我做那样的事?你们是人吗?你们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