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但季玉容、江宜萱和段娘子是知道江宜萱身上的胎记的。
段娘子对段福双下手毫不客气,不顾当时的段福双出生了没几天,狠心就将烧着的木棍怼着她的腰间烫去,全然不顾此举可能会害死这个孩子。
可她却没忍心这样对待江宜萱,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段家庄的这些村妇,估计一辈子都见不到即将成为公府小姐的女儿,索性季玉容生产脱力,昏死过去,那有没有胎记岂不是她说了算?
当时的侥幸心理作祟埋下的隐患冒头了,段娘子汗如雨下,心脏砰砰跳,似是随时能从嗓子里跳出来似的。
季玉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旁边的江二夫人觑着她的神色,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负霜这是又说中了。
江宜萱后背发凉,牙齿“咯咯”作响,她拼命思索着自己的活路,半点不敢懈怠。
苦思良久,她心下一横,闭着眼跪爬向前,用力磕头,直将自己的额头磕出血痕,形容可怜至极。
她凄声道:“陛下,臣女对此一无所知啊,臣女自小长在江家,长辈们耳提面命,教导臣女要忠君爱国,要为大燕奉献,臣女一直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大燕的子民,也只认同我大燕子民的身份,若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不堪的身世,早就无颜苟活了,更不会占了江家长女的身份啊……”
前朝余孽是没法子洗了,可大燕立国都快一百年了,自己又是个女子,那些恩恩怨怨早过去了,就算是前朝余孽又怎样,自己又没谋逆,不是一点活路都没有的。
历朝历代,恩养前朝遗孤的例子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还有君主纳前朝公主为妃的事例呢,自己不求其他,保住一条命该是不难的吧。
“啧啧啧,里她不是这样说的呀?里她不是一听段娘子说她是前朝公主立刻就改换了立场,与前朝皇室共情了吗?她后来不还去江家人坟前说些有的没的么?”九真对女主的态度啧啧称奇。
他一边着急翻动着原,一边读给负霜听。
“她站立在江家人坟前,这是百姓自发为江家修建的坟墓,威国公等人战死沙场,在这里的只是衣冠冢,她看着那一座座碑,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爷爷,爹,娘,哥哥,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一饮一啄皆是命运,江家的祖先屠戮了我大周皇室,兜兜转转,江家也因我而满门皆灭,一切的一切,或许是早就注定了……前尘皆消,你们会祝福我的吧,我要做定淮的皇后了,你们也一定在天上为我感到开心的吧……】
哈哈哈,幸好威国公那坟是衣冠冢,要不然能叫她气活了。”
负霜听着九真阴阳怪气的,再看看季玉容一脸心疼不忍的模样,只觉得这一幕讽刺极了。
好家伙,差点被咬死的老母鸡在心疼偷鸡未遂的黄鼠狼,牛哇!
负霜嘴角翘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
队友很给力。
燕青眯着眼打量磕头诉冤,剖析内心对大燕的热爱有多深厚的少女,发出灵魂拷问。
“哦?你对大燕竟然有如此强烈的归属感?那想必之前在皇安寺偷偷救下北齐暗探楚定淮的不是你咯?”
江宜萱刚想毫不迟疑地回答自己没有勾结奸细,却在反应过来【皇安寺】这一关键词之时卡住了声,好似被雷霆击中一般,呆愣在原地。
妈的,她好像是在皇安寺救过人啊!
燕青一见江宜萱僵硬的神色,就知道对方的确是救了北齐九皇子。
想想之前自己派出多少人才逼出这个北齐暗探首领,好不容易将之重伤,就快要逮捕归案了,被这个江宜萱给搅和了。
那楚定淮多难抓?刚刚有这个小村姑报信,派卫谒亲自出马,都让他给跑了,那之前重伤他那次得多不容易?
燕青越想越气,冷肃道:“前去搜查的难道不是我大燕官兵?你这么忠君爱国,为何会跟身着我大燕官服的官兵唱反调?竟还敢包庇罪犯?莫不是你效忠的不是我这君主,爱的不是我大燕国?”
江宜萱嘴唇泛白,想辩解,却不知从哪里说起,汗水顺着鬓角滴落。
都是巧合?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她脸色青青白白,混着青紫的额头和鲜红的血液,哑口无言的样子更让燕青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卫谒,把这两人带下去严刑拷问,务必要问出北齐的计划!”
段娘子双腿不听使唤,微微颤抖着,上前拖拽她的侍卫蹙着眉头看到她身下蔓延出水痕。
江宜萱满心惶惶,心理素质再是过硬也不敢去想接下来要面对的刑罚,她呆滞的眼神在看到季玉容时又焕发了惊人的亮光。
“娘,救我呀,我真没谋逆,我不知道那是敌国奸细啊陛下,我冤枉,娘,救救我,我真不知道啊……”
季玉容痛苦地揪住了衣摆,牙齿在咯咯打颤,她紧咬牙关,努力抑制着自己想去求情的欲望,泪水从瞪大的眼里喷涌而出,透出一股令人哀叹的绝望气息。
她很想跪下求情,自己一手养大的花骨朵般的女孩即将要接受那样的拷打,她的心像是在被刀剑戳搅,可她不能求情。
这会把江家拖下水,皇帝现下并没有把对江家的疑心完全抹消,江宜萱的所作所为再加上她的真实身份,怎样都没办法用一个【巧合】来解释。
负霜静静看着女主被拖走,不喜不怒的脸上神情莫名。
燕青处理完江宜萱的事儿又想到眼前的江家人又是个麻烦事。
他寒着脸道:“既然查明了江家的罪名为敌国奸细与前朝余孽蓄意陷害,那便将各位无罪释放,然,谋逆罪名无,失察错处有,任由前朝余孽在眼皮子底下搅动风云而不觉,尔等可知罪?”
眼前又乌泱泱跪倒一堆。
燕青满意地抚了抚胡须,道:“威国公镇守边关,为我大燕尽忠,朕也不愿过于重罚,免得寒了前线将士的心,你们这便归去,闭门思过吧。”
视线一转,他又看到没跪在江家人中的负霜,他疑惑道:“你怎么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