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让你们供给劳工的吃食？”
锶佳率先出声，面上闪过几分不可思议。
老太太点头，声音呜咽。
“我们这村子地偏，想要离开就得有足够的精力和金钱，我们年龄大了，想逃走却没有办法，只能留在这里任由他们剥削，可是如今我年龄确实大了，吃的东西都是往年攒下的，今年实在交不上去，这已经是他们来的第三次了。”
楚云歌难以想象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倘若他们不在这个村子停留，那这老太太今晚恐怕就会被活活烧死。
“那你们可有报官？这里的官府也不管吗？”
锶佳再次出声，语气十分愤怒。
老太太摇头：“没用的，曾经有人去报过，官府明明答应会好好解决，可是我们等了许久，等来的消息却是报官的那个人离奇失踪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去了。”
楚云歌的拳头一寸寸收紧，他从未想过在距离京城不过数十里的村子里，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挖矿是只有皇室才拥有的权利，究竟是谁在此处为非作歹？
她的目光一点一点坚定起来，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将人拉起，朝着黑漆漆的屋子里进去。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公道。”
老人身上确实有许多小病，但没有多少要命的大病，所以在楚云歌给她把脉过后，就不太安稳的睡了过去。
从房间出来时，其他人都还坐着，看着锶佳面上那疲惫的神情，她轻轻说道：“去休息吧。”
“云歌，这个婆婆没事吧？”
听到这声，锶佳瞬间清醒，抬头询问。
她自小在药仙宗长大，从未见过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心底多少有些愤怒。
“没事，就是惊吓过度，再加上身体不好，现在已经睡过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好……”
锶佳沉默几秒，最终还是应下。
屋内安静下来，烛火熄灭，楚云歌侧头看着窗外，还是睡不着。
身边的顾絮和锶佳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的起身，给自己穿上鞋后缓慢朝着屋外出去。
心情莫名其妙的有些沉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世上的黑暗被一点点剥开，大摇大摆的显现在她眼前，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短暂的让这些东西消失，可是越来越多的黑暗隐藏在更深处，她看的越多，走的越远，就越痛苦。
人不能活的太清醒，太清醒会把自己困住。
从房间出去后，她放轻动作推开木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的前方。
楚云歌顿了顿，下意识出声道：“沈越？”
她向前一步，走到沈越身边，语气中有几分疑惑。
“你还没睡？”
男人扭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有些出神。
“我在等你。”
“等我？”
他知道楚云歌今夜定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所以特地在门外等待，果不其然，他没猜错。
“今日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沈越继续询问，深色认真。
楚云歌知道，他问的是开山挖矿，征用劳工，以及剥削村民的事。
“我既然答应了婆婆要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那我便不会食言，哪怕不清不楚，也要将昨天夜里那群放火伤人的人抓起来。”
此话说完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沈越迟迟没有应声，楚云歌侧头看他，出声道：“你怎么想？”
男人喉结轻动，继而出声：“那你以什么身份去调查此事呢？又用什么身份回去禀报？云歌，朝中有规定，朝妇不许参政，倘若传回京城，不知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子。”
楚云歌哽住，她突然认识到，自己之前之所以可以多管闲事，是因为用了王妃的身份，现如今她和夜璟辰已经和离，那就再也没有理由了。
她答不上来，她应该用什么身份呢？
此刻，她对这个时代的厌恶和痛恨达到顶峰，不是男人不能入朝为官，不是男人，就不能参政议事，可是那些男人又在做什么呢？
“沈越，这件事情实在太过恶劣，这村子之前有几百户人家，可现在就剩下这么十几户人家还全都是老人，你能想象这中间经历了什么吗？”
“有多少人因为他们贪心而死于非命，我们真的要坐视不理吗？沈越，我们受天下百姓供养，我们吃的用的一切，都是他们缴纳上来的赋税。”
沈越此刻无比冷静，他抓住女人的肩膀，轻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云歌，在为天下人做事之前，要先将自己给保护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还想说的话被楚云歌给吞了回去，她心底无比痛苦，却又格外纠结。
空气再度静谧下来，二人谁都没再说话。
“云歌，你在外面吗？”
就在此时，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楚云歌回头，只见锶佳已经探出了半个脑袋。
在看到沈越的那瞬，锶佳动作明显僵硬，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欲言又止，最终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一般的笑了笑。
“你在和沈大人说话呀，现在……现在已经夜深了，早些睡吧，明日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说完，她直接进去，仿佛自己从来没出现过。
楚云歌回神，她轻轻抿唇，抬头朝着沈越看了一眼。
“回去吧。”
“云歌！”
沈越不是不想管这件事，只是现如今几人的情形，确实不适合去管。
他们这次是便装出行，楚云歌现如今也只是丞相府大小姐，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调查和朝政有关的事务。
更何况他们在明，敌人在暗，挖矿是皇室的权利，皇帝有十七个儿子，究竟是谁在此处兴风作浪，谁也不知道。
倘若真的触及那人的利益，他们恐怕没法活着回京。
“不必说了，你让我仔细想想罢。”
楚云歌深吸口气，再不给沈越说话的机会，直接迈着大步朝屋子里进去。
看着女人消失的背影，沈越拳头收紧，有些无力的垂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