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微微发亮之时,楚云歌就被马车外传来的吵嚷声音给唤醒,她缓缓睁开眼睛,掀开车帘,正好看到沈越在火堆旁边吩咐什么。
身旁的顾絮还在睡着,她放轻动作穿上衣服,朝着马车外下去。
“醒了?”
沈越正好朝着此处看来,他露出微笑,神色温柔。
楚云歌点点头,头上有几根头发在空中摇晃着,男人十分自然的伸手去拍,吓得她向后退了一步。
大手停顿在空中僵硬片刻,随即放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朝着她头顶指了指。
“发丝。”
楚云歌回神,心里有些奇怪,却还是飞快的用手指捋了捋。
“我让人给你烧了些热水,等会洗漱的时候,不至于太冷。”
沈越朝着火堆旁侧去指,继续说道:“出来时,丞相夫人让我照顾好你,自从你上次晕倒过后,身体就落下了病根,所以马虎不得。”
听到“丞相夫人”四个字,楚云歌心底的奇怪刹那间消失,她全以为沈越对自己的好,是因为丞相和丞相夫人的授意。
她露出一个微笑,扭头时,正好和掀开车帘的锶佳对上目光。
不知为何,锶佳飞快躲开目光,行为举止也不像从前那么自然,甚至还轻轻咳嗽一声。
爱楚云歌没有发现异样,她过去出声道:“怎么起这么早?”
锶佳也恢复原样,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听到声音就醒了。”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黑球指了指。
“黑球昨天晚上跳来跳去,兴奋的要命,早上还醒的这么早。”
小小一坨睁着圆圆的眼睛,直接跳到楚云歌的身上,用脑袋绷着她的脸颊。
若不是担心顾絮会害怕,楚云歌会选择让黑球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毕竟这小东西离开了自己就上蹿下跳,看到自己又乖的不行,完全是两幅面孔。
楚云歌只顾着去逗黑球,却未曾注意到锶佳的眼神,不停的在她和沈越身上打转,甚至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其实方才沈越和楚云歌的动作,她不小心看到了全部,虽然知道楚云歌不喜欢沈越,但她却忍不住怀疑起沈越的心思来。
她目光看向远方,一时间有些出神。
似乎到丞相府后,沈越对楚云歌一直都是不同的,每次见面,他都在看着楚云歌笑,甚至一双眼睛里装满了楚云歌……
“锶佳,你怎么了?”
楚云歌出声,她迅速收回思绪,连忙摇头说道:“没事,就是没休息好。”
整整一早上,几人之间的气氛都十分奇怪,锶佳似乎有意在躲着沈越,沈越到哪里,她就会下意识离开。
顾絮和沈越更是有些气场不和,二人一旦同时出现,就压抑的让人难受。
楚云歌左看看右看看,扭头,低声冲着顾絮问道:“顾絮,你不喜欢沈越?”
此话一出,顾絮的动作瞬间顿住,她挤出一个微笑,吓着眼睛说道:“什么?”
“你是不是不喜欢沈越?总感觉你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说完,她连忙补充道:“沈越就是看着有些高冷,其实人很好的,你们两性格有些相似,好好聊聊,应该能相处的来。”
顾絮垂下眼眸,些许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抬头看着楚云歌。
“没有,王妃也知道,我从前一直和阿槐在边疆,从未接触过京城中人,沈大人身居高位,我有些害怕罢了。”
见顾絮这幅模样,楚云歌轻轻应了一声,没有怀疑。
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正好此时沈越回头,刚才还拉着的俊脸瞬间柔和,冲她勾了勾唇角。
今日路程赶的很快。才到晌午,就已经经过了第一个村庄。
原本就是带顾絮出来散心,楚云歌让人将马车停在一条小河旁侧,然后拉着顾絮过去。
“这种地方在涨水时,会不停的侵蚀两岸泥土,所以这里的水流并不清澈,估计里面的鱼也不大。”
顾絮兴味盎然,朝着四处看了几眼后,抬头道:“王妃对这些很了解?”
“也不算吧……”
之前在地理书上看过算不算?
“京城和北疆,都没有太过湍急的流水,在有些陡峭的地貌,流水从上面直泄而下,场景壮观又震撼,再配上悠悠蓝天和白云,那才叫漂亮。”
她说着,直接坐到了河边的石头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在水面上飞了出去,小石子十分争气的弹了数十米出去。
顾絮也跟着坐到了旁边,她没忍住拍了拍手。
“我在北疆时,很少能见到河流,大多是满天的黄沙和无边无际的荒漠。”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十分惆怅。
在顾老将军还未在战场上牺牲之前,她的生活只在顾家,嫁人之后,更是只有小小的庭院,在顾老将军牺牲后,她的生活只有顾槐,想着如何能让顾槐更有前途,如何能够完成顾老将军的心愿。
这是她第一次停下来看这个世界。
“黄沙也很壮观,阿絮,你知道吗,有一种秘术可以操纵沙漠中的秃鹫,等你完全控制它了之后,它就会为你所用,为你打听情报。”
“而且在荒芜的沙漠中还有植物能够生长,这就是植物的韧性,是很值得人去深思的,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风景,你身边的所有东西,都值得去观察。”
也不管顾絮能不能听懂,楚云歌说出这番话后,扭头,冲她露出一个炙热又温暖的微笑。
此刻,顾絮突然明白,京城中的名门闺秀数不胜数,夜璟辰为什么偏偏只喜欢上了楚云歌。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沈越宁愿和皇权作对,也要为楚云歌放手一搏。
因为眼前的女人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更不是任何人的所属物,她只是她自己。
倘若她不是丞相府大小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想必也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顾絮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不仅有责任和义务,还有她自己,一个真真正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