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顾絮神情未变，看似波澜不惊，可等到下一针的刺绣时，却不小心扎到了手指。
“嘶——”
女子下意识呼出声来，迅速将绣布放到桌上，生怕血液会把绣布给染色。
楚云歌无奈叹一口气，她抓过顾絮的双手，从身上掏出一小块布料，在被银针扎过的痕迹上轻轻擦了擦。
血液很快止住，她抬头和顾絮对视，声音又沉又闷。
“顾絮，你真的想好了么？以夜璟辰的能力，想为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并不困难，倘若你真的愿意嫁，景王府自然是会给你撑腰的，可是……你需要考虑的，不止是此。”
顾絮若真的嫁人，那顾槐怎么办呢？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经为了她手上沾染了几十条鲜血。
他身为名义上的弟弟，顾家现在无人，自然是要亲自送顾絮出嫁的，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嫁给别人，这难道不残忍吗？
还有顾絮，这么多年来，对顾槐真的没有一点喜欢么？
“顾絮，你好好想想吧，你如果真的决定好了，我会帮你的。”
她没办法去帮别人做决定，只能给出建议，最后如何，还是看她自己的抉择。
顾絮拳头收紧，整个身体都明显紧绷起来，可还是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神色有所变化。
她唇瓣轻动，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后的最后，才张口说道：“我愿意嫁，请王妃帮我。”
“咚——”
不等楚云歌出声，房门口处就传来一声巨响。
方才还虚掩着的两扇木门被人踹开，此刻天色已经暗了，门外没有什么光亮，顾槐从黑暗中进来，拳头收紧，周身都是怒气和不解。
他向前一步，面容总算在烛灯之下显现。
方才劝架时的着急早就不见，只剩下苦笑和嘲讽。
他缓慢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顾絮，你有没有心？”
此话一出，顾絮下意识朝着楚云歌看去，像是遮掩一般的上前，用身体挡住顾槐的身体。
“你……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怎么会知道你让王妃给你寻找夫家？顾絮，你答应了什么你忘了么？还是说你这段时间都只是在骗我！”
一向沉稳的顾絮慌乱至极，她拽着顾槐的胳膊向外推。
“阿槐，王妃还在，莫要胡言乱语：”
楚云歌垂头，尽量做出一副听不懂二人对话的模样。
回想起顾槐这段时间的状态，似乎确实不错，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似的。
如今仔细想想，大概是顾絮为了稳定顾槐的情绪去养伤，所以编织了一个美好的谎言，让顾槐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然后又叫她过来，等到亲事订成木已成舟后，顾槐就算愤怒生气，也无济于事了。
“顾絮，你到底在遮掩什么？当初在军营里，你说了，你说……”
“闭嘴！”
女人出声制止，不许他继续说话。
楚云歌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顾槐，你先冷静一点，跟阿絮好好说说，我出去等你们。”
这种场合她在也不合适，还是回避吧。
从房间出去，她还顺手关上了房门，发现角落里有几个探头探脑吃瓜的婢女后，出声道：“都先退下吧，等顾小姐吩咐再进来。”
一群人收回目光，垂头从院子里出去。
房间里。
顾絮深吸口气，她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是在酝酿，而顾槐在死死的盯着她，似乎只是想要等待一个答案。
“阿槐……”
“你曾经在军营说，只要我养好身体回京城拿到军功，就会陪在我身边，顾絮，你的要求我都已经做到，难道你说的话就是谎言么？”
顾絮摇头：“阿槐，你冷静些，你我二人是姐弟，我们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一意孤行，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顾槐咬牙，脖颈上青筋高高暴起。
“你只是我是父亲的义女，跟我才不是什么姐弟，顾絮，什么前途什么受伤，我不在乎，我通通都不在乎！”
少年的感情总是内敛，可释放出来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顾槐几乎是将这话嘶吼而出，顾絮面上全是纠结，止不住的摇头。
“你既然怕我受伤，那我们就离开京，城我们不要这些荣华富贵，我们去过普通人的生活，阿絮……阿絮……”
顾槐双眼通红，到最后，落下几滴隐忍许久的泪水。
他喉咙轻动，双腿有些发软，险些摔倒在地上。
顾絮下意识上前搀扶，可她手中无力，最后二人一起摔到地上。
顾槐眼底还有泪水，他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女人的腰肢。
还记得小时候他每次受罚，顾絮都会这样抱着他，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过了。
曾经的记忆在脑中一点点忽闪而过，他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紧，明知道顾絮可能会痛，却还是不愿意松开。
顾絮身体轻颤，理智告诉她要将人推开，可手中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顾槐这样放肆。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轻轻一动，顾絮瞬间收回思绪，她咬牙抓住对方的手臂，将人向后推了推。
“顾槐，我到底是要嫁人的，王妃和王爷不会害我们，王妃挑选的人，你也能放心了。”
“顾絮！”
本以为女人会回心转意，可谁知她竟然这般铁石心肠，竟然还是要嫁。
“顾槐，以后不许再说什么做普通人的话了，母亲临终前吩咐过，要你继承父亲的衣钵，要你做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你若再说这种话，你如何对得起他们？”
她不能，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葬送了顾槐的人生。
顾槐已经为她付出了太多，她不能再这么自私了。
顾槐就这样盯着女人，看着她面上那冷漠又坚定的表情，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又一下的戳着，又酸又疼。
他起身，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微笑。
“顾絮，你当真要如此么？”
女人闭上眼，身体轻轻颤动，她强迫自己露出微笑：“顾槐，就这样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