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在迈向学医的第一步时，老师会让他们宣誓，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将病人的生命放在首位。
后来她名声渐起，成了远近闻名的神医，她的老师也不忘告诉她，让她不要丧失本心。
手上捏着医术，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在这种环境下，一个人若是有什么私心，医术最后只会沦为获取利益的工具。
小家伙自然是满口答应。
楚云歌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那麒儿说说，你为什么想要学医术？”
这个问题对孩子来说，或许太过深奥，但楚云歌十分认真，一动不动的盯着小团子的眼睛。
麒儿轻轻皱眉，做出思考模样，半晌，才出声道：“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给我扎针的模样很好玩。”
“后来……后来你救了我好多次，我就想，如果我会医术的话，那我就可以救别人了。”
麒儿的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
“昨天在马车上，你说你脸上的痕迹是有人下毒，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是神医，就可以给你治病。”
“云歌姐姐，我想学医，我不想看到那么多人因为病痛而失去至亲，后院里厨娘的丈夫去世，她伤心了许多日，我瞧着也难受。”
要知道，此刻的麒儿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孩童，本以为他会说好奇之类的话，谁知一上来便如此深刻。
楚云歌愣住，她的心底是说不出的惆怅。
一面感叹孩子成熟的太早，一面又欣慰后继有人。
她这通身的本领，总算不至于失传。
“好麒儿，你能有这样的觉悟便是最好的。”
麒儿瞪着一双大眼睛，似乎不明白楚云歌为何会这么激动。
“云歌姐姐，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麒儿，你答应我，不论以后处境如何，你的医术只能用来治病救人，只能用来自保，不能用来害人，知道吗？”
楚云歌深吸口气，将自己老师曾经同她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出。
女人面色严肃，语气更是认真，麒儿站起身来，冲着楚云歌点头。
“好，我记住了。”
说实话，楚云歌已经忘了自己学医时第一步学的是什么。
她摸着下巴想了半晌，最终决定从人体结构教起。
虽然不能找到人体模型，但这些皇亲贵胄想要好的笔墨，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麒儿吩咐下人去取了一张大纸，还要了些不会褪色的好墨。
楚云歌将自己铭记于心的结构一点点画下来，等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然到了晌午。
“好了。”
看着那一叠厚厚的图纸，也不顾自己身上沾的墨水，她直起身来，长吁口气。
麒儿早已经看的目瞪口呆，他略微出神，半晌才反应过来。
“云歌姐姐，你好厉害！”
他拿起正张人体结构分布图，举在空中看了看。
“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身体结构吗？”
楚云歌笑了笑，将另一张图拿了起来。
“男子和女子的身体结构是有些差别的，你拿的那张是男子，这张是女子。”
“你看啊，这个地方是人类的大脑，大脑知道吗？就是用来思考的东西，这是左小脑……”
女人十分认真的介绍着超前于这个世界几千年的东西，越说越起劲。
小孩的表情由惊讶到认真，最后逐渐变成佩服，口中止不住的惊叹。
就在二人都沉迷于图纸之中时，身后突然传来砚台落地之声，楚云歌猛然回头，正对上那双鹰眼。
“夜……夜璟辰？”
她呼出声来，下意识用手去遮挡图纸。
完了，这人该不会觉得她是在教麒儿歪门邪道，让他不务正业吧？
殊不知男人神色疑惑，眼底闪过几分兴味，更多的是对楚云歌的询问与质疑。
“你又在做什么？”
这句话说的极冷，如同刀子在肉上狠划。
大概是有了心理阴影，楚云歌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颤。
“没什么，给小孩子开发智力的玩具罢了。”
显然，夜璟辰并不相信，他迈着步伐向前，麒儿直接将楚云歌护到自己身后，仰头同他对视。
“父王，这是我……是我让云歌姐姐画的，父王别罚她。”
“而且这都是有用的东西，你看这个，这个是人体结构图，可以看清楚我们的每个器官，我之前从未见过。”
小孩着急忙慌的解释，一面将图纸向前递了递，另一面又担心夜璟辰会发怒，用小手攥紧东西。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夜璟辰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他下意识皱眉，周身气压极低。
看着麒儿小心翼翼的模样，楚云歌的胸口突然一揪，直接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麒儿对这些感兴趣，所以我才教他，这并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她清了清声音，直勾勾的看着夜璟辰的眼睛。
“他的确是世子，可谁也没规定世子只能看那些政治历史，他有自己的兴趣不是很好吗，你身为父亲，难不成要扼杀么？”
屋内空气静下，夜璟辰始终没有说话，麒儿仔细观察着自己父王的表情，随时随刻准备保护楚云歌。
终于，男人冷漠出声。
“你，跟我出来。”
“云歌姐姐。”
麒儿声音很小，抓着楚云歌的衣袖不肯放手。
楚云歌垂头，柔声道：“没事，我去去就回，麒儿自己先看看这些东西，好不好？”
她有预感，夜璟辰在短时间内，不会要了她的命，顶多就是挨顿打而已。
廊上静谧的可怖，楚云歌前脚刚出门口，一道黑色暗影如疾风般袭来，“咚”一声插上房门。
她不会武功，直到脖颈处传来轻微刺痛，才回神。
白皙的脖颈被划出血痕，若是再偏一公分，就足以要了她的命。
“王爷这是在恐吓我？”
楚云歌伸手，触上痛处，血液的黏腻感顷刻传来。
她很冷静，更知道在这种时候，越是慌张，就越会如了夜璟辰的意。
夜璟辰冷漠转身，侵略感十足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是毫不遮掩的审视。
“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是谁。”
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转变性格，楚云歌明白这个道理。
她已经将自己的底牌亮出，就能想到这人会对她一次次质问。
“我是楚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