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驿的客房内,屋内熄了烛火,辰宁握着几张信笺,茫然的靠在窗前,手里还捏着一块玉佩。
两封信她都已经看了,此时正努力消化百里彦在信中提及的事。
他虽然未曾看信,却已经知道杨平托她去解决山阴的事儿。
除此之外,又提及了林鸢身死,韩靖疯魔,二人皆是受沈文舒所害,曾经的至亲好友,一死一伤一仇。
辰宁觉得他们彼此,虽然有些过节,但也不至于让沈文舒对他们二人痛下杀手。
她几乎要怀疑这一切不过是百里彦的臆断。
可如今照百里彦所说,韩靖一身修为已经没了,林鸢身死,心魂被韩靖收了起来,可韩靖修为都没了,又是如何替林鸢收集心魂的?
他一路北上,又是去做什么的?
望着窗外月色,寒风入骨萧凉,事到如今,似一场大梦未醒,这噩耗在自己眼里,如一个刻骨铭心的噩梦一般,为了它惶惶不安,又希望早些梦醒。
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林鸢竟然这么死了。
百里彦不断的说着,一直担心该怎么将此事告诉她,可见面时话到嘴边数度停了,写在信中也不敢寄出。
辰宁看第二封信,说是这个玉佩可以救林鸢,该怎么救却一字未说,只让她先找到韩靖再说。
此时她来北地,原本还以为百里彦知道会拦她,可他应当早明白了,若是她知道了此事,必定会自己亲自走这一趟。
这么说起来,与司徒寰的合作,恐怕也是百里彦再三衡量过的,只是他找谁不好,非得找司徒寰?
一时间她鼻间酸涩难忍,泪意上涌熏红了眼,她想怨百里彦将她蒙在鼓里,却又想起刚刚接下无心宗时,除了几件不得不她出面的大事儿,其他的琐事也是直接交给秦羽。
以至于力所能及的范围,秦羽从来不将琐事拿来烦扰她。
她这才明白,这些她从前觉得惬意的瞬间,才是她近日里无所适从,束手无措的因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她自己。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若是她多上些心,派人去盯着沈文舒,或许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局面。
“公子?”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是易辛醒了。
她揉着眼,看着靠在窗前的辰宁,神色有些疑惑:“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辰宁摇了摇头,瞧见月色挂在往东的树梢,于是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一趟潜山镇。”
“欸,”易辛瞌睡忽然醒了,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辰宁:“现在去?”
“嗯。”辰宁起身,将玉佩和信小心放进了乾坤袋里,起身往屏风后去:“我换一身装束,你去外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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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潜山镇,已经是万籁寂静之时,镇外群山间,偶尔传来夜枭的动静,镇内灯火幽微,明明灭灭只几盏街灯亮着。
镇门口,吊眼角和断眉还守在那里,随着夜色降临,也是昏昏欲睡。
恰此时,一阵寒风吹过,断眉青年猛然间惊醒,他警惕的望着镇外,冲着黑暗处大声喝道:“什么人!”
他话音刚落,一支长箭飞来,笔直的朝他射了过去。
眼见着就要被这一箭扎上一个窟窿,断眉青年提了长刀,只听得叮的一声,箭矢应声而落。断眉正想喘上一口气,下一秒一道身影飞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一旁的吊眼角见这情形不妙还想逃,却被人一剑指在喉间。
来人正是辰宁,她恢复了一身女相装扮,身量虽不及男相的高度,放在寻常女子里也是极为高挑的。
此时她一脚踩在那断眉的青年胸口,神色张狂:“刀剑无眼,二位还是不要乱动,否则我提剑久了觉得手酸,难免伤到二位。”
“你,你想干什么?”断眉青年还没开口,那吊眼角已经在旁边吓得浑身哆嗦。
“我来问问路啊。”辰宁剑锋往他颈边送了两寸,厉声道:“没问你的时候,少说话。”
那吊眼角连忙闭了嘴。
断眉倒是有几分胆色,虽落於下风,却仍是沉着的问道:“姑娘想问路,这样的问法,恐怕不合适吧。”
辰宁笑道:“合不合适,我说了算,我就喜欢这样问路,来者是客,你多担待些。”
眼角瞥见那吊眼角的还想动弹。辰宁一剑横拍了过去,头也不回:“叫你别动,是没长耳朵呢?”
她仗着拔了马甲,也没人认得自己,嚣张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可这两人就是奈何不了她,只能任她张狂。
辰宁抬眼看了看镇子里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动静。
可转眼只是踹了踹那断眉青年,让他翻了个身,随后从他身后摸出那块绿色纹佩问道:“你这东西,怎么来的?”
这青年神色顿时变了,连带着身子也顿了一下,他瞧着辰宁顿时凶相毕露,手里也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锋利的勾刃。
那勾刃与镰刀的外形相似,只是执柄处短了许多,切刃弧近似圆月。
这断眉的青年一个旋身,勾刃便划向辰宁脚腕,速度之快,让辰宁只能退开来。
背后辖制一松开,他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翻了起来,转身就要逃。
可辰宁哪能就这么放过他,脚下没停的追了上去,凉凉的说道:“话都没说清楚,你还想跑,我让你跑了?”
这青年逃向镇子,眼见着要钻进巷子里。
辰宁怒急,冲着半空中大喊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抓人啊。”
少顷,一阵笑意传来,司徒寰突然闪现,却提起一剑,便将这断眉杀了。
辰宁一噎,只觉得眼冒金星,她忘了这位从前掌管生杀予夺惯了,哪里会替她拿人?
“你杀他作甚,我还有事儿要问他呢!”
“何必问他,若是你要知道这镇子里的情形,问孤也是一样的。”司徒寰摇了摇手中玄铁扇,又抬眼望向镇门口那瑟瑟发抖的吊眼角。
辰宁忙拦了他:“行了,放了他吧。”
“既然是你开口请求,那孤便如你所愿。”
说着他便转过身,径自往镇中去了。
辰宁跟在他身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管是眼前这司徒寰,然后就是那柳梵。
这两个人三观与正常人都不一样,目前看起来这都是当了一国之主的后遗症。
一言难尽。
辰宁左顾右盼的看了镇中情形,见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一幅旗。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在这镇门口打斗了半天,镇中竟然毫无动静,无一人来看是什么动静,像是满镇的活人,如今只剩下门口那吊眼角。
辰宁干脆收了剑,走到司徒寰前面去了,她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镇上说的那东西,似乎与南家有关。”
“你对珺儿倒是真上心,只是若是你想见那东西,可就来晚了,孤已经将此事解决了,你若是想知道详情,不如去问镇南侯。”
“这事儿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你们私底下,到底有何关系?”
可司徒寰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这个不能说,不可说。”
辰宁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
司徒寰又说了:“山阴的事,你来之前,孤便已经解决了,你直接往凉州去吧,若是那杨平问起,你就说信在潜山镇被人偷了。”
“为何?”
“莫要问,照着孤说的去做。”
“我能信你?”
“你或许不信我,但看在镇南侯的情分上,你也会信。”
辰宁不解,也不知道这司徒寰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不过他说对了,照百里彦说的,山阴之事,她确实不用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