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正盛,茶香正浓。
难得辰宁得了空,被百里彦留在府里喝茶。
百里彦便与辰宁斟了一壶,茶色清透,但看辰宁神色颇为犹豫,知道此事他不能逼得太紧,毕竟是借着她的门路往南华送几个细作,她要考量也是对的。
便又宽慰道:“此事不急,你回去想想,今日难得有上好春茶,又有这满园春色斐然,何不暂抛俗世,同赏春色?”
辰宁勉强笑着应下,顿时觉得杯中清茶苦涩。
转头往帘外望去,春风轻拂,吹起院中海棠纷飞,又见桃李识趣相印成画。
辰宁忆起旧时年月,恍然间觉得神魂飘飘,不知今夕何夕。
那单薄瘦弱的少年立于树下,她唤了他的名,少年转过身来,恰一阵春风吹来,扬起漫天海棠花雨,海棠花瓣落在他的发,沾在他的颊边,怦然令她动了心。
许是这春色动人,又或是春茶沁了人心,百里彦忽而来了兴致,提议写上几句雅词以慰风物。
只见他来回踱步,半晌得了几句正待着墨,却见辰宁已在案前提了笔。
百里彦倒是觉得惊奇,往日里辰宁刻意藏拙他是明白的,却不知今日为何突然有了雅兴,于是凑了过去瞧。
“你熏香了?”辰宁觉得这气息有些熟悉,于是转头问百里彦。
百里彦忽然愣了一下,而后仓促的点了点头,又退了开来:“卧房里头点着的。”
帘外风卷尘香,平白添了愁思,又续了氤氲情动。
辰宁不知道落笔着墨,轻描淡写纸上,停笔叹了一句:“将就吧。”
转头冲着百里彦笑道:“侯爷,该你了。”
她回到原处坐下,再饮了清茶,这才品出几分雅意来。
百里彦见她这般,凑到案前看了刚刚辰宁写的那几句。
“春归故园拂日暖,晓风催露三月寒;故园桃李始芳菲,杏花一处作雪飞。”
这字字句句说的是春景,却又不是眼前风物,他转头去看辰宁,正巧辰宁正望着帘外,似乎是被一段帘外春芳困住了一般。
百里彦懒懒的看向帘外,只见海棠枝头抱香,无端被阵阵春风吹起,纷纷扬扬飘落,转眼被春风卷入帘内。
萧萧瑟瑟,忽而起了惊寒。
他似乎看懂了,又似乎未懂,只一时间怔愣住了,却不防忽然回过神来,笑着问道:“侯爷,如何?”
百里彦心思微动,低头再看了一遍,沉声说道:“甚好。”
待送别了辰宁,百里彦又拿起了刚刚那一纸薄笺。
仔细斟酌字眼,虽不觉得字句是如何惊艳四座,可多多少少,都是那人心中所思。
他转身出了暖阁,孤身立于花下,正巧微风乍起,他用着一纸薄笺接住落花,只瞧着花墨相间,相得益彰。
……
“阿越,你要不要看我写的字?”
“你写的什么?”
“你猜。”
“这个我怎么猜得着?”
“也对哦,喏,给你看。”
“就一个乐字?”
“是啊。”
“怎么突然写这个?”
“阿越记得自己生日吗?”
“嗯……不记得。”
“那以后,每年的春分时节都给你过生日!”
“为什么是春分时?”
“春分时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繁花盛景,才值得让一只小龙流连世间吧!”
……
他留恋这世间,可哪里只为了这熙熙春意,只要她在,只有她在,四季才能有意义。
百里彦回头吹落纸上落花,再默念了纸上字句,心里却又忽然觉得还是那两个字:甚好。
惊蛰已过,今日,正到了春分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