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屹川就站在原地,在身边小丫鬟瑟瑟发抖的眼神中,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江白的动作。
沈江白把那只瓷瓶从下人手里拿过来,垂眸转了一圈。
瓷瓶是上好的白瓷,通身无一丝杂色,浑然一体,但这样品质的东西,沈江白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
景屹川也看着他的手,沈江白的手指看起来好像比那瓷瓶还要白润漂亮。
他不懂那些瓷器的来历和价值,这些摆设都是老皇帝叫人一手操办的。
如果这些东西能让沈江白高兴,他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突然觉得,沈江白会嫌弃这里的摆设也没错,毕竟再珍贵的瓷器也比不上他自己。
沈江白看够了,直接松开手指,价值不菲的瓷瓶就这样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碎片。
即使已经摔了一整日,下人们还是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
然后再看到沈江白无所谓的神情之后,又有下人乖巧的上前将那些碎掉的瓷片全都清扫干净。
沈江白拄着下巴,手指轻轻勾了下:“继续。”
下人们战战兢兢的又从屋子里搬出了更多的瓷器。
实际上这些瓷器已经是这座屋子里剩下的最后的东西了。
沈江白眼帘半阖,让他看不出他心中此时在想什么,他抬了抬手,让那些下人把所有的瓷器都丢在地上。
瓷器破碎,地面上瞬间布满了各种瓷器的碎片。
这些曾经被珍惜的放在多宝阁的架子上的瓷器就这样变得一文不值,沈江白勾了下唇。
景屹川再也待不住了。
如果丢这些东西能让沈江白高兴,他不会有一点不舍,但他能看出来,沈江白一点也不高兴。
沈江白也看见了他,但像是没看见一样,让人接着把东西往地上丢。
院子里已经变的无从下脚,景屹川就这样踏着一地的碎瓷片走到沈江白身前。
他垂眸道:“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可以去我院子里,我院子里的东西应该比这里的贵一些。”
下人们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不敢说话,他们不约而同的觉得,景屹川一定是疯了。
景屹川是疯子,而沈江白是妖精。
沈江白抬头定定的看着景屹川,景屹川始终带着淡笑,好像自己说出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
他看向沈江白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或者闹脾气的恋人,这让沈江白觉得厌恶。
他突然觉得这也没什么意思。
摔掉手边最后一件瓷器,沈江白拍了拍手从小榻上站起来。
他换了一身白色绣银线的衣裳,整个人好像白的透明。
沈江白抬手,轻轻扶上景屹川的肩膀,把自己的脸靠在他的颈侧,温热的吐息落在他脖子上柔软的皮肤上:
“你想让我高兴?”
景屹川忍着痒意点头,心湖北轻易撩拨起了波纹:“是。”
沈江白轻笑了两声:“那我想见沈修然。”
景屹川心中的悸动一下子冷却下来,他垂眸看着沈江白,沈江白的嘴角全是笑意,但眼中却并没有哪怕一丝丝喜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道:“沈修然在天牢里,不在这里。”
沈江白的手指在景屹川的胸膛上划过,让他从皮肤上一直痒到了心里。
但他还是木然着一张脸:“不,现在还不行。”
沈江白的动作停下,突然狠狠推开了景屹川。
他发疯了似的尖叫起来,一边歇斯底里的尖叫一边将他所能见到的一切东西都打碎。
他用脚把小榻踢翻,把地上的碎瓷片撵进地里,愤怒的推开每一个妄图想要过来阻拦他的人。
沈江白好像完完全全的疯了,在挣扎的过程中,他自己也被瓷片划出了伤口,慢慢渗出了血,可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
景屹川就看着沈江白在自己面前发疯,看着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去阻止他的动作。
他惨然一笑,真想告诉那些固执的认为沈江白是个草包的人,他的小少爷分明一点都不笨,总知道如何轻易刺痛他,让他妥协。
“再过几日,我带你去见他。”
疯狂的小少爷停了下来,粗喘着看向景屹川。
景屹川叹了口气:“我保证。”
沈江白推开身边拦着他的下人,自顾自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
“我要休息了。”
说完就直接走进了屋子里把门关上了。
景屹川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久到下人们把院中所有的狼藉都收拾干净了之后,他才开口道:
“他这会儿应该已经消了气,派大夫去给他诊治吧。”
下人们暗暗咂舌,都做了皇子了还卑微到这个地步上,也真是没谁了。
沈江白不再发疯,皇子府就恢复了平静。
下人们按部就班的去忙自己的事,早就住在皇子府上的大夫也被请了过来。
景屹川一直看着屋子里的烛火熄灭,才转身离开了院子。
他并没有刻意隐瞒今日发生的事情,也知道那些侍从会在背后怎么说他,但他不在乎。
守在沈江白屋外时,他脑中想的都是从前,他还是程石的时候,沈江白慢慢的靠近他。
他见过骄纵的小少爷,羞恼的小少爷,情动的小少爷。
抱着这些记忆,他便越发觉得今日不算难熬,只不过是小少爷生气了,需要他哄一哄而已。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他还要回到书房去处理这些天落下的政事。
老皇帝对他寄予厚望,自然不会让他整日闲散。
原先被先皇后的母家抚育,虽然也寻了名师教导他为人处世之道,但到底比不上皇家。
自从被找了回来,老皇帝就开始安排他参政,如今他每日也要处理不少政事。
繁杂的奏折堆满了半张桌案,景屹川一点一点认真批阅着。
四更天的时候,却突然有下人慌张来报,沈江白又起了高热。
景屹川脸色一变,忙放下手中事务跟着下人去了沈江白的屋子。
沈江白故意寻了距离主院最远的一间客院,原本景屹川并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是沈江白想要离他远点。
但现在景屹川却恼怒,这院子离他的院子实在是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