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狗一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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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
狂风。
刀子割裂皮肤一样。
时间过得很快。
在冬天之前,严高等人所在的这个地方俨然是个小基地的模样。
外面看起来依旧是破破烂烂的,他们收拢了核心,只在最坚固的地方安排人生活。
这段时间里,他们在最开始的防护墙里又建了圈,把没什么行动力的人安排在里面好让他们做点其他事,比如蔬菜的种植。
很幸运,并没有多少人离开他们,那场战斗聚集了不少活下来的人投靠他们,即使有所失去,可他们得到的更多,没有伤春悲秋的功夫就马上投入到了基地的建设里去。
能有今天,是所有人共同的努力。
大家都明白。
这场雪下来,人类就更难存活了,可现在嘛,高兴一下吧。
就当是久违的迷糊。
严高裹得严实,跟个大爷似的杵在天台上,虽然鼻涕都被冻的邦邦硬也丝毫没有回屋的意思。
他在等人。
不要问为什么在天台,问就是大叔迟来的叛逆。
“怎么,傻掉了?需不需要我给你一拳解个冻啊。”
“老得劲啦。”
身后传来铁门开合的声音,即使是这样的大风天,关的居然可以这么顺畅。
严高抖了几下,把自己身上零零散散的冰都给摇了下去,但没接来人的话。
他在回忆。
他看着远处模糊的界限,黑沉沉的乌云压着他们的头顶,肆虐的风呼啸着远去。
什么时候,人类才能再次自由?
这双眼睛,看着天与地的会合,延展出去的依旧是残骸,仿佛只有他脚下的这一块小小的地方才有一点点生命的痕迹。
内心轻叹,眼睛酸涩起来了。
啊,我真的是老了。
严高自觉好笑的眨了几下眼睛。
“哈哈哈,只是有点奇怪。”
他的旁边多了一个人。
程捷。
“有什么好怪的。末世都来了多久了。”程捷比他更靠近天空,撑在被冻的结实的栏杆上,同样看着前面。
“我们活下来了,我们还让更多的人能活,在这片废墟里,造了一个希望的火炬,这可是全部人的功劳。”
“别在这想些有的没的,噫,你被冻的也太丑了吧。快回去,大家可在等着你呢。”她稍微支起身子,把左手举到了面前,看着风里裹挟着的细小雪花穿过指缝,跟这微弱的如同将熄的光一起去到她去不到的地方。
“…知道,你也赶快回来,等会儿…饭就冷了。”
严高很干脆的离开了。
“哐!”
开门时的一瞬间,大家喜悦的欢呼泄了出来,温暖的光甚至可以融化这里的冷。
她慢慢的握起了几次手,一次比一次用力。
徒劳无功。
徒劳无功嘛。
程捷呆呆的翻转着自己的手,她脸上的神情不一样了。
这是个战士。
原本清丽的脸上现在却满是伤痕,凌乱的、虫子似的挤在这张不大的面孔上。
被利爪勾连起的皮肉没了填充,在伤口处凹陷。
伸出来的这只手也布满了细细长长的口子。
又像被细线勒紧。
程捷不再执着于抓住,而是抬头看天。
离的很近的黑云绵连一片,只有很小很小的光在里面游走,再没有更多能得到的了 。
稍微歪了一下头,她的目光空远,她眼里的风景或许更真实吧。
“走了。”
一句不知道说给谁听的话落下,又是一声关门声。
程捷,她变了吗?
………
另一边的严高倒是没什么不同以往的地方。
正跟几个人吹牛呢。
也不知道喝的什么,神情激昂的跟打了激素一样,不像个老人了。
老人?
对啊,明明,严高年纪还没那么大呢,为什么会是老人。
再看看他。
皮肤松弛,脸皮都耷拉了下来,原本还算的上茂盛的头发,现在被顶走线堪忧的帽子遮着。
他的眼睛混浊。
他的脖颈有褐斑。
他老了。
奇怪的是,他老了。
仿佛就在这个冬天,就完成了转变。或者,这就是失去,他们成功的代价。
外面的风和雪,阴沉的天与空旷的城跟这群欢快的人唯一的关联大概就是让这场不在乎未来的聚会更有氛围吧。
严高搭着周围人的肩膀,迷迷糊糊的讲着,他的荣耀,他们的未来,全都是被梦包裹着的饴糖。
燃烧的火把发出“噼啪噼啪”的动静,堪堪给人带去了希望。
严高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他慢慢耷拉着眼皮看到了走进来的程捷,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又疲惫的笑,向她举了下手里的杯子。
直接一饮而尽。
大声叫嚷着“满上!满上!”
人们闹哄哄的,嬉笑着聚在一起。
程捷走到中心的桌子旁,拿起了一个看起来没人用过的杯子。
轻轻摇晃着。
杯中的液体就随波逐流的荡漾起来,发散着一圈圈的涟漪。
她把杯子靠近嘴边,吞下这琼浆玉液。
她用她那理智的双眼饮着,看着。
看到了围在角落里的几个妇人传递着一件小衣,每个人脸上都是笑脸。一个看起来瘦瘦的女人有点腼腆的轻轻来回摸着肚子。眼里已经有了点母亲的味道。
可大概,她有点迷茫。
有孩子。
谁知道呢。
形形色色的人,在这个有点疯狂意味的聚会大胆的讲述着任何东西。
翩翩起舞的愤怒,默不作声的罪恶。
啊…
无趣。
这场聚会并不是所有人都来了,腿脚不便的没来,留下照顾的没来,生性孤僻的没来,可这里还是这么热闹。
“哒”
杯子接触桌子的声音是这么多轻。
她没有再拿。
程捷也没有离开。
这种杂乱的环境让她更清醒。
抱臂。
就那样靠着桌子,也不在乎自己这张脸会带来什么影响。
她又不欠这里的人。
思绪跑远了。
不由自主的就想起那天,他们不见了,但绝对不是死了。没错,只是暂时看不见,他们…他们可能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可能是路牌放反了,可能是道路太曲折。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