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内,安锦佑这才见到了霍靖珣的样子,当初自己听他说话的时候还以为形势并不严重,可是只有亲眼所见,才知道他已然性命垂危。
军医将外面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因次看见两人也没有太惊讶,只是忧愁。
本来医治侯爷就已经很难了,现在又多来了两个。
“侯爷的身体如何?”
安锦佑径直走到霍靖珣身边,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
“回禀郡主,侯爷的状况很不好,最多,最多就只有四天的时间了。”
安锦佑闭了闭眼睛,连带着呼吸都抖了一下。
“药方的研究进度如何?有什么发现?”
军医依旧只是摇头,能用的药都用了,侯爷就是不见好转。
“我研究了医书,发现了一味药材或许可用。”
军医也在一边候着,听到安锦佑的说法当即来了精神。
“敢问郡主,是哪一种药材?微臣即刻就去找。”
“狼草。”
军医沉默了一会,无奈的说到。
“启禀郡主,在治疗狂犬症的方子中,确实有狼草这味药材,只是…”
“只是现在一棵都没有对吗?”
军医愣住了。
“郡主您如何得知?莫非是您…”
“狼草当然不是我买的,不过早在大约半个月之前,我曾经路过狼草的产地,却发现有人在大批量收购,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对,为了以防万一,也买了一些,过两天应该就能运到这里。”
赵书泽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你的意思是,狼族的人一早就策划了这个瘟疫,并且已经研出了方子,为了保证瘟疫的作用,就买断了其中一味重要的药材!”
好狠毒的法子,如此一来即便是研究出了药方,没有药材也是于事无补。
安锦佑点头。
“目前看来很有可能是这样,因为狼草是当地才有的特产,收购起来最简单容易,一旦买断,其余地方都不能生产。”
砰!
赵书泽一拳头砸在柱子上,神色愤怒。
“水中投毒已经是战争中的大忌,竟然还切断药物!”
胡江流经的地区很多,必定会牵扯百姓,这和直接拿百姓开刀有什么区别?
若是都这么没有规矩,他们现在就可以乘船过江,先杀几个狼族的百姓开刀泄愤!
安锦佑没有接话,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们的心思很明显,如今已经派了使臣入京和谈,我相信很快陛下那边就会有消息传来。”
闻言,几人都没有说话。
营帐虽然很大,但是三人居住还是有些拥挤了,安锦佑正想提议自己和军医一起去药铺休息,却先一步被赵书泽拒绝。
“药铺环境简陋,而且时不时就有染病的士兵进出,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你在这里照顾他吧,我去。”
赵书泽说完,没等任何人说话,就跟着军医一起出去。
霍靖珣一直昏睡着,凌晨的时候,忽然整个人发起高烧,剧烈地咳嗽。
好在安锦佑睡的轻,发现霍靖珣不对劲以后立刻就醒了。
“侯爷,侯爷!”
她抬手拭了拭他的额头,温度滚烫。
“我去叫军医!”
安锦佑说着就要出去,却被霍靖珣一把拉住,男人烧的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但还是努力吐出字来。
“不用,每晚、每晚都会如此,你就是找来军医也没办法,等明天一早,烧就退了。”
营帐之内灯火虽然黯淡,安锦佑依旧能够看清他有些充血的瞳孔。
赵书泽说,这疫症的最后阶段,就是神志不清,甚至会攻击别人。
霍靖珣的病症似乎恶化的格外快,可是就算是快马加鞭,狼草到这里最少也要两日。
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我,我没事,别担心。”
霍靖珣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为自己担心,撑着力气安慰她。
“嗯。”
安锦佑深吸了口气,打了一盆冷水,将棉布打湿以后为他擦拭身子降温。
热了就换,她就这样轻柔的擦拭,一刻也不曾停歇。
冰冷的毛巾拂过皮肤,瞬间也被染得炙热。就连手边的冷水也是换了一盆又一盆。
霍靖珣似乎烧的有些迷糊了,他脸庞微红,闭着眼睛,喃喃开口。
“我十几岁进军营,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曾经也在抱怨,为什么上天对我如此不公平…但是现在我不怨恨了。”
霍靖珣的声音微弱,安锦佑却听得很清楚。
“为什么,是因为侯爷如今都熬过来了吗?”
安锦佑的声音柔柔的,像是夏夜的风。
“不,不是…”
霍靖珣双眸紧闭,也不知道是否意识清醒,抬手就握住了安锦佑的手腕。
“是因为,能够遇见你…”
安锦佑给他擦拭身子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夜色撩人,营帐内的灯火足足亮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一早,忽然营帐之外传来一阵吵闹声,紧接着就是芷微在喊自己。
“小姐,到了!您要的药材到了!”
安锦佑放下手中的医书匆忙起身,还差点被绊了一下。
随后掀开帘子,就见芷微正拿着一个箱子站在安全距离之外。
“小姐,青青小姐快马加鞭先给您送来了一份,说是让您先用着,剩下的还要一段时间!”
如此,安锦佑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随后她将药材拿过来,在营帐外支起熬药的罐子,按照自己写好的方子将药材一一放好。
虽然众人都很好奇这位将军夫人千辛万苦弄来的药材有没有用,但是为了避免感染,都被隔离在几十米之外。
借着这个由头,霍靖珣也撑着身子来门口看安锦佑熬药。
“侯爷?您怎么出来了?”
安锦佑扶着他在一边的椅子上坐好,又给他盖了被子。
“我没事,昨晚经过你的照顾我已经好多了,我也好奇,所以来看看。”
其实说是好奇,他只是想多看看安锦佑而已。
安锦佑没说话,她不敢作出什么承诺,生怕最后都是空欢喜一场。
药材需要小火熬上几个时辰,霍靖珣就这么坐在一边陪着她。
时不时说上两句话。
“我听说你和运粮的队伍一起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危险?”
安锦佑扇风的动作顿了一下。
“嗯,遇到了狼族的人,他们果然骁勇善战。”
各个都人高马大,身体健壮,寻常的士兵若是单打独斗,肯定不是对手。
安锦佑想起那个领头的狼族人,那人的实力不错,即便自己没有受伤,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他们为什么迟迟没有进攻呢?”
大军如今被瘟疫所扰,这不是进攻的最佳时机吗?
安锦佑说完,一边整理药材的军医就忍不住接话。
“郡主不知道,那是因为有侯爷在,他们不敢。”
说起霍靖珣的本事,军医可是亲眼所见。
“上次在清风山谷交战的时候,侯爷用火攻烧死了狼族一半的人马粮草,所以他们忌惮侯爷,才不敢偷袭。”
安锦佑看向霍靖珣,后者眼神躲闪,借着咳嗽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他是在不好意思吗?
安锦佑掩唇偷笑。
药终于熬好了,安锦佑让霍靖珣先喝下去,暂时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霍靖珣喝了药,却并没有放松,而是将安锦佑郑重其事的拉到自己身边。
“无论这药有没有用,锦佑,你都要让方宁去做一件事。”
霍靖珣神色认真。
“明日,对外宣布我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