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安锦佑看着眼前的账簿入神,脑海里想的都是今天霍靖珣和霍玉珠的对话,她还以为自己和霍靖珣如自己一样,维持关系只是为了利益,现在看来,他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这就是他们行伍之人所说的讲义气吗?
“咚咚。”
敲门声想起,她这才回过神,呼吸有一瞬间慌乱。
“进来。”
芷微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在她每晚都要喝的安神汤,还有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
安锦佑拿起信封看了看,封的很精致,只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回禀小姐,这是青青姑娘送来的,说是侯爷让泥鳅送去麦城的,千叮万嘱的说一定要交到那个帮助他的人手里。”
芷微一阵无语,明明都是一个府中的,偏要绕一个大圈子过一趟麦城。
“是侯爷写的?”
“正是。”
安锦佑小心的拆开信封,借着烛光细细的信上的内容。男人的字体穷劲有力,末尾处笔锋飞扬,字如其人,果真如此。
信上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大部分都是感谢的话,只是在结尾的时候,这个一向不擅长拐弯抹角的男人竟然也学会了隐晦的问及自己的身份,是否有机会见一面。
“呵~”
安锦佑轻笑一声,似乎是可以想到他写信是抓耳挠腮的样子,他连对长辈都是直言不讳,写出这么一封信真是为难他了。
“小姐可要回信?”
安锦佑点头,随手拿过手边的信纸,思考了片刻,只在信上简短的话回复了两行。
我本一介商人,不敢称为侯爷的恩人,天下之大也没有机会和侯爷见面。上次送予侯爷的粮草折成银子共六万两,请侯爷结清。
写完以后,安锦佑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竟然开始想着霍靖珣收到信件的样子,他大概是会惊讶的吧?
随后,她取来火漆将信件密封,交给芷微。
“你将这个找人送到驿站,注意隐蔽,绝对不能留下痕迹。”
霍靖珣想见这幕后之人,一定会顺着蛛丝马迹寻找。
“是!”
芷微接过信件,只是却有一点不解。
“小姐,只是我们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将这件事直接告诉侯爷不好吗?”
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小姐也就不用为两家的事情操心了。
安锦佑叹了口气。
“在这侯府之中,要学会的不仅仅是忍耐,还有藏拙。若是被人知道,只怕是会盯上丞相府,盯上原本我们在麦城的根基,而且官商来往过密,可不是什么好事。”
被人抓住把柄,必然会搅动波澜。
“小姐说的是,奴婢定然小心。”
安锦佑点头。
“过两日就是风将军的开府宴了,礼品准备的如何?”
芷微福了福身子,回到。
“小姐您放心,您说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咱们今日还将两个懂规矩的婆子送过去了,按照您的吩咐,盯着流程和细节。”
“嗯,那就好。”
风鲁是平民出身,到了他这一辈才算是进了京城,开府宴这样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应对,若是没有个得力的看护着,必然也是手忙脚乱。
那就好,让咱们的人盯着些,礼仪制度绝不能乱,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直接来问我。
“是,奴婢告退。”
次日一早,霍靖珣下了朝就急匆匆的拿着一封信回了自己房间,后面的风鲁都没跟上。
“你等我会,不就是一封信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麦城那边回信了,这小子乐的跟什么是的。
风鲁跟着霍靖珣进了房间,随后将门带上,自己也有些紧张。
霍靖珣着急的拆开信纸,看到信上的内容以后所有的笑都僵在了脸上,信上只有简单的两行字,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不用认识我,钱还了就行。
霍靖珣那点子在危难之中惺惺相惜的心动,被这一封绝情信彻底打了个粉碎。
“你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一样,她说什么了?”
风鲁本来是不想看兄弟的私事的,现在也凑过去看了两眼。
真不是他眼神好,关键是信上就那么点字,一扫就读完了。
“这…”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兄弟。
且不论对方是男是女,年龄几许,这个态度就已经没机会了。
“没准他是个男人,男人说话就是这样,这也好啊,你和安家那姑娘的婚事保住了,陛下也放心了,我也就不用为你担心了。”
知道霍靖珣要为了一个商贾女子敢和陛下赐婚的人和离的那一刻,他这个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这两日也总是梦到霍靖珣被陛下降罪,自己那叫一个苦苦哀求啊,晦气!
现在好了,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彻底断了念头。
“是好。”
霍靖珣整个人都很低落,蓦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双眼无神。
“额…”
风鲁是个粗人,安慰人这个活可是愁坏他了。
“她没看上,是她自己没有福气,你是堂堂侯爷,又是陛下最信赖的将军,跟了你不比做一个商户强?”
算风鲁绞尽脑汁的安慰兄弟,却被一句话噎了回来。
“可是在她的心里,还真不如她做商户强。”
风鲁:…我没读过几天书,好不容易想出几句安慰的人话,你能不能别怼我?
再想也想不出来了,她一把抓起自己兄弟。
“别伤心了,兄弟陪你喝酒去!”
朝晖阁
亥时将近,安锦佑收起账本,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总算是将今年府内的账看完了,等到开府宴事情结束了,自己也就该着手准备清理那些蛀虫了。
看账看的认真,她现下倒是没了困意,对着一边的守夜丫鬟问道。
“侯爷呢?”
今日怎么这么晚还没过来?难道是不来了?
“回禀夫人,侯爷和风将军喝酒去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回来?”
安锦佑看了看时辰,这可是够晚的了。
“你去找小厮套好车,去酒楼里接侯爷。”
夜黑风高的,霍靖珣又身份特殊,如今京城动荡不安,别再遇到什么危险。
但是一边的小丫鬟却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没有动。
“怎么?有话就说。”
“是…回禀夫人,侯爷去的不是酒楼,是,是春风楼。”
春风楼,勾栏瓦舍之地。如今还没回来只怕是要留宿了…
小丫鬟吓得身子颤抖,是不是瞄着安锦佑的神色。
原来是去了烟花之地,安锦佑眉心动了一下,竟然没由来的升起一丝不悦。
反应过来以后赶紧平静下来,侯爷想要去哪里是他自己的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她也不该过问这件事。
“夫,夫人,还要去接侯爷吗…”
“不用了,你下去吧。”
“是!”
小丫头如蒙大赦。
看来今天霍靖珣是不会回来了,自己也没有了困意,她拿起母亲的佩剑来到院子里。
合.欢花在风中轻舞,散发出清甜的香味,月色如钩,她很喜欢这样的夜色。
安锦佑深吸了一口气,注意到私下无人,拔出了佩剑,在花香中慢慢舞剑。
她的性子随了母亲,只是却没有母亲那样的运气,能够无拘无束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即便是喜欢的,只要不符合规矩也只能压着,即便是再讨厌,只要有用,她也得学好。
剑刃划破空气,似乎也短暂的划破了那层束缚着她,名为规矩的东西,让她有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长宁侯府门外,风鲁扶着霍靖珣跌跌撞撞的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