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时间过去。
徐子清走遍大江南北,从白衣少年,到黑袍剑客,只为寻一心上人。
第六年,听说迷雾森林有妖出没,速去……无果。
第七年,有一妖道横空出世,自称斩妖除魔,抓了数只妖族,以血祭天。害怕其中有她,前去……无果。
……
第九年,被贼人陷害坠海,经脉皆断,命大,被妖道所救,沦为药人……每日以妖血浸泡全身,妖血灼热,生不如死……
浑浑噩噩,又过了三年……
他成功取得了妖道的信任,知道妖道以妖血炼制妖丹,一旦成功,可长生不死。
妖道是个半吊子,过于自负。
妖丹被他暗中加入剧毒产生异变,吃下妖丹后的妖道成了不人不妖的怪物,最后爆体而亡,他重获自由。
但他没走,继续完成妖道未完成的事,不为长生不老,只求以人成妖……
在妖道多年的浸染下,他知道人界之外,还有一妖界。他走遍了人界,找不到她,那他就去妖界……
无论如何,他总要找到她。
这么多年,这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又是几年时间,他早就杀红了眼。
泛着淡淡血光的丹药落在手心,棕红色的丹药,没有清淡的药香,反倒透着股死尸气息。
徐子清凝视着来之不易的丹药,没多想,直接吃下。这些年,他的身体早就被改造的人不人鬼不鬼,再也不见当年那个风姿秀逸的少年郎,所以,哪怕是失败……也没关系。
吃下的那一刻,四肢百骸传来碎裂的声音,整个人仿佛被换血换肉,有什么东西自丹田内生长,痛苦难耐。
但他不自觉的发出大笑。
成功了,成功了!
痛苦过后,一股充盈的妖力在经脉中游走,宛如重生。
算算日子,还有半月,天门就要开了,马上,他就可以进入妖界……
迷雾森林里。
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存在——谢之染。
他恨,这么多年,她的样子从不曾褪色,依旧深刻在他脑海,以至于,在见到谢之染的一瞬间,他就猜出了他们的关系。
可笑,明明当初是她信誓旦旦的说,人妖殊途……转眼间,和不知哪里冒出的人类男子孕育后代……
脑海中紧绷着弦,骤然断裂。
一直在他脑中蛊惑他的那道声音,说,杀了吧,都杀了,就再也没有人会阻碍他们……
对,都杀了。
没了这些阻碍,南灵一定会接受他的。
徐子清自言自语着,脖子下面冒出猩红的血线,蔓延至全身,束起的头发,因为打斗早就散作一团,整个人显得阴森恐怖。
见对面的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姿态,更加激起他内心的阴暗。
天门落下的光束,染上了血色,融入徐子清的体内。
时间到,天门打开,只差一步,他就能得到圆满。
只要,杀了这个碍眼的半妖。
眸子完全血化,杀意涌现,手中凝出杀伤力巨大的黑雾,直接朝着谢之染的心脉打去。
却被他身旁的女子轻松化解,迎面是汹涌着的灵力攻击,还抽走了他体内的力量来源。
“不——”
妖丹破碎,一切化作虚无。
不甘心,明明就差一点。
浑身带血,捡起地上的长剑就朝谢之染刺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他血液凝固。
咣当一声,剑掉落在地。
仿佛失了所有力气。
是她,是,南灵。
徐子清目光怔怔,她还是曾经那副模样,身姿窈窕,灵动明艳。
而他……
回过神似的,背过身,用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南灵最爱美人,这么多年,他都极为注重保养他的这张脸。虽然南灵不爱他,但每次从她的眼神中,他知道,这张脸对她还是有吸引力的。
可惜弄巧成拙,越抹越脏,就像他们的人生……
南灵的质问让他无法反驳,只能像提线木偶一般僵硬着身子。
听到她和别人说,会带他回妖界,他是欣喜的,即使可能会面临极为严峻的惩罚,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跟着南灵就行。
他不是天生的妖,又失了妖丹,过天门时极为痛苦,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冒,身子摇摇欲坠……
他想拉着南灵的衣袖,但……他不敢。黑污的掌心,会弄脏她的衣裙。他记得,南灵是只爱干净的小鸟。
南灵额头直突突,十几年没见,徐子清给了她一个太大的惊喜,不,惊吓。
大肆捕杀妖族,炼制妖丹,差点还杀了她的崽儿……
强硬的拉过徐子清的手,“抓住,别掉下去……你现在,不能死在这里。”
徐子清意识有些模糊,没听清,只依稀听到她说,抓住……你……不能死……
勾起一抹满足的笑,下一秒,意识便陷入无尽的深渊。
————
再次醒来,是在妖界地牢。
阴冷潮湿,的确不是什么好环境。
妖界温度普遍偏低,对于有妖力保护的妖族而言,这点温度挠痒痒似的。
但徐子清失了妖丹,与废妖无异,没有妖力护体,身上的衣衫又几乎不能避体,这种低温于他而言,是极为致命的。
纤长的睫毛凝结了白色的冰晶,嘴唇泛着不健康的乌紫,缩在角落里,用迟钝的意识想着,他是在哪?南灵又丢下他了吗?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个时辰几乎比一年还长。
远处传来脚步,伴随着叮铃铃的碰撞声,寂静的地牢里格外清晰。
门被打开。
接着,他感受到一股暖意自手腕处传来,身上还被仔细的裹上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他听到了一道轻柔的叹息,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如倦鸟一般,蜷缩着,温顺至极,任谁都看不出,在这之前,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南灵脑海中,是妖族长老对他的处决。
无故捕杀妖族,修炼邪术,本来是要被碾碎妖丹,打入无尽炼狱,受尽酷刑……
但在进入妖界之前,他的妖丹就已经破碎,身体虚弱至极,绝对承受不住那样的酷刑。
南灵知道,他本性不坏,如果不是遇到她,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世上没有后悔药,她能做的,只有尽力弥补。
她以自身一半妖力为代价,与妖族长老做交换。
八百年大妖的一半妖力,极具吸引力,妖族长老只是略微犹豫,便同意了。
妖是很自私的生物,与那些和自身毫无干系的同族性命相比,力量的诱惑,没有妖能拒绝。
对外宣称,已挖去徐子清的妖丹,并将其压入无间炼狱,五十年。
五十年时间,于妖族而言,很快。
但对于压入无间炼狱的妖而言,无比漫长。
众妖对此没有异议,他们都知道无间炼狱的可怕。
实际上,压入无间炼狱的,是另一个坏事做尽的妖,徐子清被秘密关押在一处地牢,等五十年后,才能重获自由。
思绪回神,南灵环着徐子清的身子,单薄如纸片,监禁五十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额头轻贴着徐子清,淡黄色的流光钻进他的额间,随着妖力的传输,他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她又将妖族的功法印在他脑海,妖族长老收了她的妖力,不会为难他,以他的资质,五十年后,定能重修妖丹。
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南灵若无其事的擦去,将人安放好,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最后,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