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亚楠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有多偏呢?
这么说吧,当年动乱时,敌军入境没能发现他们,直到解放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最近的镇上,而村里的年轻人下山后不想回去,逼得老人们下山逮人才给发现的。
偏僻意味着封闭,也意味着腐朽和落后。
别的不多说,重男轻女这块是必不可少的,且是非常严重的那种。
尤其是独生子女政策出台后,村里人,只要是有女婴的,大多都给弄死了,各种死法的都有。
那,作为少数幸存者的陈亚楠,算幸运吗?
算,也不算。
她老母当年怀她的时候,给一位听说巨灵验的“老神仙”算过,声称其必定是个男娃。
这可把陈家人乐坏了,每天吃好喝好,当菩萨一样供着,给陈母养得“富态”极了。
那段时间里,连家务活都很少得干,不仅丈夫百依百顺,公公婆婆更是每天笑脸相迎,生怕吓着她,会刺|激到他们的宝贝孙孙。
在这样病态的期待下,陈亚楠降生了,而理所当然的,陈家人都疯了,陈母更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昏死了过去。
“陈亚楠”自然不是原名,而是“陈招弟”,简单明白,通俗易懂。
她自出生起就被父母抛弃,甚至连口奶都喝不上,要不是村里的支教教师及时发现了她,并报了警,她压根活不下来。
不过,陈家人虽把她接回去了,却也不可能真好好养她,陈母还是没给她喂母乳,宁愿去给隔壁家的儿子当乳娘,也不愿意分一滴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为了不再被罚钱,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拿家里同样怀孕的母狗的狗奶喂她,所以,当村里人骂她是狗|娘|养的时,确实也没骂错。
其实,陈家人这么做,也是存了让她病倒,而后自然死亡的心,这样就算官家人来了,也抓不了他们。
可惜,可能她的命生来就很硬吧,在陈家人如此苛刻的,近乎虐待的拉扯下,她还是长到了六岁。
由于营养极少,她的身板极其瘦小,看起来就和四岁一样。
更糟糕的是,在大人的默许下,村里的小孩经常拿她出气,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过来欺负她,打她,朝她撒尿、丢石头——这是不幸的部分。
幸运的是,也许上天还是有良心的了,关上了正门,却给她开了个后门——她比一般人更能忍,学习能力也更强。
虽然很不光彩,但她最先掌握的技能确实是,偷。
偷食物,偷衣服,偷钱...偷各种东西,只要是能利于她生存的,她都偷。
这也是村里人默许小孩们欺负她的原因之一,大人不会自己动手,却会暗示自己的小孩,告诉他们:那是个该死的小偷,手脚不干净,你们要好好收拾她,保护好家里的财产。
小孩们也深以为然,欺负起她来就更起劲了。
陈家人自然也知道这点,但每次她都能给家里带来好东西,也就默认了她的行动,反正真出事了,再推她出去也不迟。
在这样的处境下,她被逼得解锁了新技能——伪音。
经观察发现,这些小孩都很怕村里的长辈,尤其是成年男性。
于是,为了自保,中年男性音是她最先模拟的伪音。
每次那些小孩遇到她,并朝她追来时,她就溜到后山,然后躲进杂草灌木里,所有小孩进来后,就会模拟猎户的声音,呵斥、吓跑他们。
其实她早期的模拟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很粗糙,如果是个成年人,或是个稍微细心、聪明点的小孩都能发觉不对,可惜,这群孩子里,没有。
随着她练习得越多,使用得越多,伪音越发熟练,掌握得越多,他们更不可能发现了。
......
“就是这样。”陈亚楠说完,拾起水杯,抿了口,润润有些干的喉咙。
等了会,没听到刘美琳应声,疑惑转头,便收获了泪汪汪的小美琳一枚。
陈亚楠:......
随着她的动作,刘美琳也跟被激活了般,一下扑过来抱住了她,眼泪跟不要钱似哗哗流。
“......”陈亚楠已经不知道无语多少次了,只能搂着她,柔声哄道:“好了好了,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哭什么?叔叔阿姨看到了,该说我欺负你了。”
“呜唔...”刘美琳松开了些许,喃喃道,“唔,他们,才不会...”
“好好,不哭了。”陈亚楠轻轻推起她,抽两张纸给她擦鼻涕、眼泪,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柔软下来——能有人如此在意自己,还是令她感动的。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刘美琳用纸捂脸,起身,轻车熟路地拐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给自己冲了把脸,凉水浸润皮肤,也令她难受又燥热的心脏平复了些许。
洗手台镜子里,她的眼尾微红,宛如化了眼妆,衬得白净的小脸都有了些媚意。
“呼。”深吸口气,收敛好情绪,看着镜中的自己,刘美琳的心境又乱了起来。
那种心脏莫名钝痛的感觉,陌生得她不知所措,也不知要如何处理才好。
这不是对朋友该有的感觉...
那是什么呢?
脑海里,方才陈亚楠给她擦眼泪的画面缓缓浮现,对方轻柔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擦拭,黑褐瞳仁里没有半分嫌弃,只余温柔和无奈的纵容,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浅笑...
“琳琳。”
刘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了想得出神的刘美琳一跳,慌忙用毛巾捂脸,不让母亲看到自己通红的脸颊,毛巾里传出她闷哑的声音:“怎,怎么了?”
看着女儿这奇怪的举动,刘母以为她是还没从陈亚楠那可怜孩子的经历中缓过来,便上前给她拍背,柔声安慰道:“好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人小楠还好好的,说明她早就从那段过去里出来了。
既然你们成为了好朋友,以后就要好好相处,有什么能帮的,就尽量地帮她。你们互相扶持,互相照应,以后这生活啊,是会越过越好的。
再不济,你们还有我们嘛。”
刘美琳笑着点头:“嗯。”
她们出来时,陈亚楠和刘父已经把所有的菜都端上来了,此时正给两人盛饭。
刘父见母女两终于出来了,招呼道:“快过来,开饭了!忙活了大半天,我都饿了。”
“就你事多。”刘母不客气瞪他,却诚实地帮他拉开了椅子。
刘父也不在意,乐呵呵地坐下。
虽然从小看到大,但刘美琳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父母的感情真好。
然后,她刚坐下,一碗热气腾腾的、装得满当的米饭便给推到了面前,转头,陈亚楠也才刚坐下,见她看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知道你吃多少,就打多了点。”
刘美琳双目含笑,甜甜应道:“谢谢。”
夜幕下,贵宾小区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累了一天的人们和家人一起,和和美美地共享晚宴,时不时传出几句笑声,向夜晚宣告着他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