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知看着楚婉担心的模样,心里乐开心了花,连胳膊上的伤似乎都不疼了。
“郡主似乎对我的事情格外上心?”
他的心里突然对自己刚刚的话语升起来一丝恐怕,又暗含着某一自不知名的期待,这种情绪似乎席卷了全身,导致他站立不稳,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没有看着楚婉,反而紧紧盯着大门,连呼吸都轻盈起来,忍不住屏息凝神等待一场判决。
顺子和麻子在一旁眼睛都瞪大了,我滴乖乖啊,这是他们将军说出来的话么,周小六看着两人没出息的样子轻撇了一声。
顺子和麻子对待楚婉的态度那叫一个肃然起敬,不怪他们震撼,他们将军打仗好几年,那身边就没有一个女性,更别提还问这种问题了。
楚婉有些不理解,皱了皱眉毛,当时不是说了哪怕周玄知想要那个位置,他们整个楚家也会鼎力相助么?他们两个不是早就联盟了么?
她微微一笑,淡然道:“朝阳公主派我和张宰府一起查探此事,我想到将军可能有危险就过来了,大周和陛下都很需要将军。”
“而且我以为那日我已经同将军说的很清楚了?”不是结盟了么
楚婉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今日她贸然闯了进来,已经不知道要传出多少风声,尽管她和周玄知行得正坐得直,也堵不住四起的流言蜚语,何况还是在这种关键阶段。
思及此,楚婉微微后退一步,她的视线落在周玄知依旧在流血的肩膀,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
周玄知藏着眸光的眼神,渐渐的暗淡下去,变成了茫然的灰白。
他似乎变成了一只颓废被人抛弃的小狗。
楚婉笑道:“今日为了确保将军的安全不小心弄坏了门,改日我派人给将军修好。”
“现在这一群刺客可有活口留下来?”
周玄知:“没有,来的是一批死士,不过我发现了一个标志。”
周玄知捡起一片散落的衣角,那上面用金线绣着半边的太阳,上面镶嵌着一轮明月,似乎是某个组织的标志。
楚婉让菊红上前拿了过来,复又说道:“既然将军没有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她不待周玄知反应过来,快步走出了将军府,她们一行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像是带走了一卷秋风,什么都不剩。
周玄知突兀自笑了一下,那笑声随后消散在风中。
“顺子,你亲自带着人,带着周小七把夏桃找出来。”
顺子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小声的说道:“将军陛下不让我们出去啊?”
这是抗旨啊。
周玄知转过身,朝着卧室走过去,“将军府有一个狗洞,你们钻过去。”
顺子和麻子对视一眼,心里不断的哀嚎着,要不然还是早点整顿军队去打匈奴吧,在京城待着感觉更危险了。
他们拉起已经晕倒的周小七,顺子从兜里一个药丸,塞到了周小七嘴里,一边背着他往狗洞那边走,一边跟麻子抱怨:“也不知道将军为什么留着这个匈奴叛徒,还把他带在身边?”
麻子翻了个白眼,其实他也不知道,天天跟着这孩子身边,他都觉得吓人。
留一个整天要杀了自己的人,想想麻子都浑身僵硬,他只好笑道:“说不定将军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就喜欢这种?”
他努了努眼睛,明明四下无人却还是小声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刚刚的和乐郡主是谁,是顾家的夫人。”
“我看咱们将军那个样子,怕是——你几时看过将军那样?”麻子暗暗咂舌。
顺子一双眼睛都瞪大了,他们许久不在京城,自然不太认识京城的达官贵人,这和乐郡主既然是顾夫人,将军还能问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顺子只觉得老脸一红,作为下人,他都替自家主子臊得慌,简直是家门不幸啊,他甚至悔不当初,怎么跟了周玄知。
看来以后得看着将军,不能让他真的随着自家的性子来,这可太可怕了,早晚得把将军府的脸面给丢没了。
周玄知走到卧房,脱掉了沾湿的血衣,周小六也打来了热水,他一边看着肩膀上的伤,一边埋怨道:“这原本胳膊的伤就没好,现在又严重了。”
他絮絮叨叨的擦着伤口,上着药,突然眼睛一瞥,似乎感觉周玄知的枕头底下藏着点什么,似乎是什么字画?
他无意识的咦了一声,问道:“将军,那是什么,以前没在将军房间看过么?”
他们将军府穷的要死,出现一个老鼠周小六都得看上几秒,这东西确实没见过,他的手顺着就想要把枕头下压着的东西扯出来。
谁知周玄知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把那物什揉搓起来,放在了手上捏着,脸色微红,带着窘迫似乎还有一些恼怒和怨恨。
“这是,小爷,小爷前几日自己提的字,不许看。”
周小六哼哼一声,边缠着纱布边笑道:“就将军那一手字,就是白给我都不看。”
“当年陛下让将军习武,将军武功学得快学得好,文学的造诣也算说得过去,只是这一笔字怎么也不好,可愁坏了陛下。”
“小的现在还记得呢,当年您七八岁的时候被陛下看着练字,一练就是一个时辰,小的也要在一旁陪着,最后小的字写的都比将军好,陛下气坏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对您的字抱有期待了。”
说到小时候的事情,周小六也忍不住笑着,仿佛时光真的回到了那个时候。
周玄知语气有些虚弱,一场厮杀让他耗费了很多力气,“我记得那个时候。”
他无意识的攥紧了那张纸,思绪也飘远了。“父皇一直都很疼爱我,所以他们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许久不回京城,也不跟父皇亲近,本想着他们能相信一二,我没有争夺王储的心。”
“可是在他们看来,不管我亲不亲近父皇,父皇对我的偏爱已经存在,那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威胁,所以杀了我,杀了这个似乎必选的劲敌似乎是最好的方法,为了这个,他们甚至不惜和匈奴勾结,谋杀百姓。”
周小六做着最后的工作,帮周玄知绑好了纱布,他手指熟练飞快的缠绕,话也没有停,说了一句。
“我以为将军早就知道了,在您六岁时候,您就该明白这个道理。”
周玄知闭上了眼睛,心里母亲带给他的某一处柔软,忽然坚硬起来。
他哀叹一句,似乎是呢喃不可闻。
“是啊,我早就该明白了。”
皇家无情,权利的真争夺大于一切,早在母亲死的那一晚我就该明白的,她善良可人,却还是死于勾心斗角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