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性子开朗，但是到底是从深宫里爬出来的，难道要他相信楚家突然想要良心发现，想要支援军队么？
他收敛了几分心神，玩世不恭的问道：“楚家主想要什么，或者说，楚家主想要我做什么？”
这次他没在自称小爷，也没说本将军，只说我，是他周玄知。
楚婉也笑道：“如今大周战事吃紧，我们楚家作为大周的一份子为大周分忧也是应该的。”
周玄知无意的笑了笑了，等着楚婉再次开口，果然过了片刻，楚婉看着他身边的周小六说：“不知可否有幸，和顾将军单独说明？”
周小六一脸的不情愿，但是还是退下了，菊青和菊红也退了下去，前厅只剩下楚婉和周玄知两个人。
楚婉站了起来，对着周玄知行了叩拜的大礼，按照礼法她原本就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但是她还是跪了下去。
周玄知把玩茶杯的手一顿，慢慢的放下茶杯，眼神里半分笑意也不见了，只留得一片冰冷。
他没有起身去扶楚婉，只是坐在高位看着楚婉，背后的一双手紧握成拳，死死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楚婉克制住唇齿间的颤抖，说道：“楚婉知道如今大周国库空虚，战事吃紧，只求陛下能保我们楚家一命，若是陛下日后有什么需要楚家的地方，楚家必然是义不容辞，赴汤蹈火。”
楚婉看着周玄知，眼神坚毅，她颤抖着双唇，说下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谁都知道周将军是陛下最喜欢的人，只求将军能在陛下面前多为楚家美言几句，免去楚家之后的灾难。”
楚婉看着周玄知，继续说道：“若是……若是……”
周玄知笑了，反问道：“若是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在竭力克制住自身的颤抖。
“若是之后周将军想要，天下最尊贵的位置，楚家也一定誓死帮将军得到，只求将军庇佑，楚家不能倒，大周也需要楚家。”
周玄知笑了笑，又恢复了从前的明朗，他亲自扶起楚婉：“顾夫人的顾虑，小爷我明白了，放心，这事我帮了。”
看着楚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周玄知笑的更开心了，“说起来，近来国库的确吃紧，战事也四起，我大周的壮年男丁从农户中抽取，已经不够了。”
“父皇此时正有意，想要从商贾之家抽取男丁来补充兵力呢，大周重农抑商的风气是该改一改了，正好楚家有意投诚，岂不是和我父皇一拍即成。”
“而且父皇将此事交给了我，楚家主如今正好做我的先锋官呢。”
只是他背后的手依旧紧紧的握着。
楚婉心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于是她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眉眼弯弯，笑意立刻在脸上荡漾着，周玄知仿佛想起那一天的大雪，轻轻柔柔的抚在他的心里。
又是上次在山上那种感觉，他心中突然像承了蜜糖一样甘甜，又好似有万千的蚂蚁在啃食自己的心，简直像是火烧的一样难耐发痒，他不由得退后一步，难道自己真的对楚婉……
楚婉没关注到周玄知异常的情绪，看着周玄知真心实意的笑道：“如此就好了，楚家走到如今不容易，我真的不希望楚家断送在我的手上。”
她说这话时，眼底有泪光浮现，看着周玄知清澈的眸子也忍不住说了几句真心话。
“还要多谢周将军呢，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人，光明磊落，事事凭心，大周需要将军这样的人。”
楚婉说的话是真心的，门口那两座石狮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又怎会猜不到是周玄知卖掉了去补贴将士，又或许这将军府如今落寞成这样，他又卖掉多少东西呢。
楚婉看向周玄知的目光也忍不住的赞赏和理解，这世上人与人之间有很大不同，有人天生自私别人给多少都不够，比如顾家。
有的人却能心怀天下舍弃自己，楚婉虽然做不到这样，但是对于这样的人她的佩服的。
只是他这话要是之前说，周玄知或许会信，如今却是不大信了。
她终于露出了如她的年纪女子的笑容，“将军需要我如何做呢，陛下想要提高商人的身份恐怕朝中群臣可不同意呢？”
周玄知像是才回过神来，回道：“明早小爷我会入宫，求一旨诏书让父皇封你为郡主。”
“楚家主可在家等着吧……”周玄知也笑道，眼睛亮晶晶的闪着。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楚婉也忍不住怔愣了，“郡主？郡主？”这是随随便便能封的么？
“将军，这恐怕是不妥吧，我大周还没有将商人直接封为郡主的，这于礼不合。”况且陛下也不会同意，她一对社稷无功，二对江山没意，估计群臣肯定不同意。
只见周玄知笑道：“楚家主难道没听说过曲线救国。”
楚婉看着周玄知带有笑意的眸子，也明白了过来，“我知道了，将军真是好谋略。”
“那当然了，我可是很聪明的。”周玄知忍不住自夸道，和周玄知这样坦荡的人相处楚婉也能放松，不过天色已经不走了，她要回去了。
“将军，那我就回去了，明天就等着将军的好消息了。”
周玄知点了点头，看着楚婉逐渐走远的身影，笑容逐渐淡了下去。
“将军，顾夫人到底和你说什么了呀？”他跟将军根本就没秘密，还怕将军不告诉他。
“秘密。”周玄知大步走回房，只留下一句，别跟着我，声音平淡无波，完全没有笑意。
他慢慢走到房间，又挪步到床边，枕头低下压着的白纸，赫然是那日山上楚婉提的那两句诗词，他伸手狠狠的把那张纸揉成一团，又随便扔在了房间的一角。
整个人呈现大字一样躺在床上，思绪不佳嘲讽的笑出来了，亏得他还以为那日在山上，她是真的理解他，赞赏他，原来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今日。
“周玄知，你可真傻啊，居然对那样的人动了心。”
回想到楚婉在自己面前明媚的笑容，周玄知忍不住觉得刺眼，他在床上躺了半刻，还是忍不住从角落里找出来那团纸。
重新铺平了放在枕头下面，算了，大丈夫不跟小女子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