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等子桑鸿羽彻底缓过来之后,便一同往破庙里走。
如果说第一次来,秦厌心里抱着警惕和惊奇,那么这一次,她就只剩下满心的忐忑。
忐忑这次行动,能否顺利进行,他们三个,又能否全身而退。
穿过熟悉的密道,三人抵达子桑。
对于再次看到秦厌,他们早已没有之前的警惕和防备。
反倒是愣了一瞬,便立即扬起笑容迎上来。
“秦先生。”
“秦先生。”
“秦先生。”
看着子桑家的男女老少皆与她打招呼,秦厌心下决定,还是找机会先探探子桑修贤的口风。
如果不行,那就只能拿出下下策。
探查到种植和存放璃羽的位置,然后偷偷盗取。
反正棠溪,秦厌是一定要救的。
别说与子桑为敌,就算是与全世界为敌,她的想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况且,秦厌自认为她并没有任何对不起子桑家的地方,当初她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秦先生,您怎么回来啦!”
之前秦厌离开时,缠着她问能不能成年后去世俗见她的少年,在得知消息的一时间便蹦蹦跳跳的跑来。
他欢快的声音将秦厌的思绪拉回,只见她微笑着,面色如常的回复。
“恰好最近有空,便回来看看你们,顺便检查一下过去这么久,丹草秘药的知识你们吸收了多少。”
她的借口太好,以至于让所有人都没有起疑心。
反倒是一直站在她身后,沉默不语的傅时予吸引众人的目光。
“秦先生,他是谁啊。”
少年伸手指指傅时予,被他赶来的父亲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
“臭小子,没礼貌。”
这一幕似曾相识,让秦厌有些恍惚。
“没关系。”秦厌笑着阻拦。
紧接着,她认真的向面前的子桑族人开始介绍。
“这位是傅先生,是我的未婚夫。”
在这里,只有未婚夫的身份是最合适的。
毕竟将普通朋友带来子桑,秦厌担心族人会多多少少对此有些不满。
闻言,傅时予上前一步,与秦厌并肩而立。
而后,他用极为好听的嗓音,温柔的打招呼。
“我是傅时予。”
“秦先生的未婚夫,我们就尊称您为傅先生吧。”
巧姨在此时接话,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眼神大概比看自己的女儿女婿还要欣喜。
“时予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小女孩上前,伸手拉住傅时予的衣袖,仰着头天真的看她。
幼童似乎总是会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拥有童心。
她不懂这样直呼大人姓名是不礼貌的行为,只是在简单复述。
巧姨听到她的问话,脸色瞬间有了变化。
无论幼童能不能理解,至少她的这一行为已经算是触碰了家规森严的子桑家的规矩。
正要去捂女孩的嘴,就见傅时予并没有印象中的生气,而是垂下头看着小女孩,耐心的解释。
“时予,是时间赠予的礼物,也是我母亲对我的期望。”
秦厌惊讶的转头去看他,他们认识这么久,她似乎从来没有主动问起傅时予姓名的由来。
原来,他在出生时,也同她一样,是受到母亲祝福和期待的。
“母亲?”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好像只明白傅时予口中的母亲二字,再重复过之后,她撇撇嘴低下头。
第一次,她展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本应该有的情绪反应。
只听她嘴里嘟嘟囔囔,“南南没有母亲。”
她的话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巧姨也怔愣住,紧接着连忙将她一把抱起,并且向秦厌和傅时予连连道歉。
“秦先生,傅先生,真对不起,是我没教好的她,冒犯到你们了。”
“没关系。”秦厌回应。
当她再次看向巧姨怀中的南南时,脑海中闪过棠溪语的画面碎片。
她顿时心下一软,罕见的伸出手抚摸南南柔顺的头发以示安抚。
三人向着族人告别,继续往子桑主宅走去。
路上,秦厌时不时会想起南南的那句话。
终究,她没忍住,还是选择开口询问一旁自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子桑鸿羽。
“南南……”
她刚说一半,子桑鸿羽就开始讲述关于南南的故事。
“南南的母亲是一个外姓人,机缘巧合下被巧姨外出的儿子山巡所救。”
“山巡哥很少去世俗,为人老实憨厚且本分。”
“而那女人自小被父母抛弃,随后被孤儿院收留。”
“没过几年,她就被一户人家所收养,原本院长以为她终于等到了疼爱她的父母。”
“可好景不长,她因为智力发育有些迟缓,导致那家人日渐开始嫌弃她,甚至最后将只有十几岁的她扔在大街上不管不顾。”
“院长得知此事曾派人前去寻找,但她早已不知流浪到何处。”
“多方寻找无果之下,院长因为忧思过度加上情绪激动,引发自身疾病就此去世。”
说到这里,子桑鸿羽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
“后来,孤儿院换了新院长,自然也更没人继续关心她的死活。”
“山巡哥在意外救下对方时,发现她竟然才刚刚十八岁。”
“可是……”子桑鸿羽哽咽,一度无法再开口。
秦厌和傅时予做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虽然子桑鸿羽说不出口。
但是依照对方的情况,他们也能大致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一个智力发育迟缓的少女,在外流浪这么久,难免会遇到一些畜生,想必她的经历很难让人用平静的语气去陈述。
因此,秦厌并没有强制让子桑鸿羽说下去,而是选择性问他。
“南南是山巡的孩子么?”
“……不是。”
这两个字,足以让秦厌了解事情的全貌。
无意间救下她的山巡,在日积月累间对这个智力虽发育迟缓,但却很是单纯的女生控制不住的产生出好感。
但随即而来的,便也是对他来说巨大的打击。
女生怀孕了,孩子的父亲不知是谁。
山巡知道,依照巧姨腐朽的思想,如果孩子不是他的,那么便会被赶出去。
最终,老实本分的山巡决定将女生带回子桑,并且将她肚子的孩子认作是自己的。
可是,生下南南的她和山巡,又去了哪里?
秦厌找寻自己脑海中的整个记忆仓,都没有查询到任何有关南南父母的事情。
“你也知道,子桑向来容不得外姓,跟别说与外姓通婚。”
“所以,巧姨瞒着族人将他们藏起来,这才让江安有幸将南南生下来。”
“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件事终究被长老所知,他们逼迫巧姨将山巡哥一家都交出来。”
“巧姨虽迂腐,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女,所以,她绝口不提他们的藏身之处。”
“这件事惹怒了修德长老,他盛怒之下说要惩处巧姨,这才将山巡哥一家逼出来。”
“再后来……山巡哥便拉着江安投湖自尽了。”
“他说,他就算是死,也要和江安在一起。”
“临死前,他唯一的请求就是放过南南。”
“因此,才有现在巧姨和南南一起相依为命的画面。”
听完,秦厌和傅时予均是深深叹口气。
在这迂腐的家族中出生、成长、老去的人,似乎内心已经逐渐麻木,不再懂得反抗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