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医医院五楼,这层楼被厉家整个包揽下来,因此除了医护人员,走廊里见不到别的面孔。
傅时予刚从电梯里缓步走出,正巧撞上迎面而来的姜星河。
见状,姜星河先是怔愣一下,紧接着一副了然的表情。
“我说呢,这京城之中有谁能下手这么狠辣,还有胆子敢碰厉家的人,原来是你。”
闻言,傅时予伸出好看的手指轻抚鼻梁上略微滑落下来的眼镜,嘴角带笑。
“犯错总要付出些代价才好。”
“你这么做,秦厌知道么?”姜星河问。
这么多年厉家和傅时予一直都是相互制衡的状态,突然打破平衡,一定是最近发生什么事情惹恼了傅时予。
究竟发生了什么,姜星河不用刻意去想,也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近最大的八卦新闻,无非就是秦厌和牧寻的那张牵手照。
依傅时予的性子,这张照片肯定精准踩到他的雷区之上。
至于为什么要对付厉明祁,显而易见,他就是那个幕后指使。
二人旁若无人的站在电梯前谈论这个话题,似乎根本不怕有人会听到。
对此,傅时予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而问起厉明祁如今的情况。
“他怎么样。”
见他不想说,姜星河也不再多问。
反正他和傅时予之间本就不熟悉,如果不是因为秦厌,想必他们两个这辈子也不会有站在这里交谈的机会。
“你手下做事挺干脆利落的,重伤腰椎,导致他腰部以下全部失去知觉。”
说到这里,姜星河又回想起昨天在手术室,和刚刚在病房内看到的一幕幕。
何止腰椎以下全部失去知觉呢,现在的厉明祁简直只能用不成人形来形容。
他这辈子只能与轮椅和病床为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傅时予居然还派人将他的双手也废掉。
不仅如此,经过他的检查,厉明祁的声带部分更是遭受严重损害。
这种程度的损伤根本没有治愈的希望,姜星河清楚,这样的后果正是傅时予想要的。
厉明祁现在就算恢复,以后也只会是一个彻头彻尾能眨眼、能吃饭、能喝水、能活着,却不能再自由活动和开口说话的废物。
这样的一个人,于其他家庭来说一定是个累赘,而姜星河也会建议放弃治疗。
可对方是厉明祁,先别说姜星河因为秦厌的关系就不会让他死的过于轻松。
单论厉家,都不会放弃厉明祁。
尤其是厉坤,如今病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可是他此生唯一的儿子。
饶是已经变成这样,就连医生都说他一辈子都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不能跑,厉坤还是要求拼尽全力将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还能说话么?”
这才是傅时予最为关心的事情,虽然就算厉明祁当面指认他也无妨。
但一个不会说话的废物和一个叽叽喳喳的废物,傅时予表示,他还是更喜欢前者。
“损伤彻底,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听到他的声音了。”
闻言,傅时予轻点头,正合他意。
他抬脚准备向着病房走去,经过姜星河身边时,犹豫一下,还是低声道谢。
姜星河迟疑一刻,等他回过头,只看到傅时予笔挺的背影大步离去。
什么时候京城的傅二爷也会轻易对别人说谢谢了,姜星河失笑的摇头。
果然,无论是谁遇到秦厌,总会在无形之中被她影响、被她改变,多多少少都有。
病房内。
原本医院为厉坤和厉明祁父子二人各准备了不同病房,但厉坤醒来后便一直吵闹着要守着厉明祁。
因而,医院最后选了一间空间最宽敞最明亮的病房,将他们父子二人放在一起。
厉明祁的伤看似严重,却还没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经过一夜的手术和抢救,人已经逐渐恢复意识,可见时流他们动手时十分懂得避开要害。
傅时予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沙发上坐着的厉乾和崔婉。
他微微偏头,依靠门口的病床上正躺着厉坤。
此时,对方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身上穿着的病号服大敞着,能隐约看到里面露出的纱布。
而靠窗的位置则是厉明祁,他双眼紧闭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手上还扎着吊针,一旁的监控仪器上显示他的各项生命体征趋于平稳。
在这病房里出现了让傅时予有些意外的人,三房厉荣一家。
第一个注意到他进来的也是厉荣,只见对方从窗边走来,语气和善的向他打招呼。
“时予,你来了。”
“三叔。”
“三婶。”
傅时予垂眸,对照他对厉乾和厉坤的态度来说,面对厉荣的确实要好上不少。
主要是当初他还在厉家时,厉荣夫妇对他虽然没有过多偏爱,却也还是不错的。
至少从未落井下石,更没有苛责过他和傅云舒。
这也是为什么傅时予重回厉家后,从不针对三房一家的原因。
他们之间,才是真正的和平共存。
“时予你来就好,这里交给你,我和你三婶就先回去了。”
厉荣虽然语气听不出什么,可凭借傅时予刚来,他就提出离开一事也能看出。
他根本不想参与厉家的这种事情,尤其自家二哥和侄子还是被对家报复了。
对此,厉荣只能在心里叹一句凡事造因就要食果,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见他提出要走,傅时予也不阻拦,只客气的将他们夫妇二人送出病房。
待门重新关上,病房一下嘈杂起来。
起因,是厉乾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矮桌,嘴里满是愤恨。
“该死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敢如此针对我们厉家,我定然让他好看!”
说着,他还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傅时予。
很可惜,并没有从他那张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
紧接着便是崔婉低声啜泣的声音,说话断断续续的,却还是能够让人听清楚。
“我们厉家已经是京城排的上数的豪门大家了,居然还会在出行时遇到这种情况,真不知道到底是谁造了孽。”
话落,她一把拉住厉乾的衣袖,凄凄惨惨戚戚的撒娇。
“老爷,你说这种事情不会有一天落在我身上吧。”
“我自认为没有二弟和明祁这般好的运气,如果我真的遭遇不测,还希望老爷别一时半刻就忘了我。”
二人一唱一和,听得傅时予直皱眉。
老爷?这种称呼是谁教给她的。
一股子民国小妾的脂粉味扑面而来,傅时予一度感觉胃里翻涌。
他这些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自认也算是阅人无数。
可像这般能让傅时予明显感到不适的,崔婉的的确确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