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白凤那瘫痪三年的师父要嗝屁了。
老头子浑浊的双眼盯着面前公主切少女,开始交代后事:
第一件事:
“凤儿啊,为师不讲究什么入土为安,火化了,骨灰撒在后面菜地就行。”
白凤:“哦。”
修道人说什么不讲究入土为安?
根本原因就是他们穷,没钱买墓地!
可火化也要钱的,好吗!
他们有这个钱吗?
没有!
第二件事:
“我死后,这里也没什么你留恋的,回帝都、回白家去。”
白凤看他一眼,本想拒绝的,但想想还是答应了:“嗯。”
说得她父母就有什么好留恋似的,她早就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第三件事:
“咱们修道之人修心,首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困难的劳动人民,能不收钱就不收。”
白凤嘴上应:“行。”
心里:师父啊,是谁给你的勇气,把五百块家当说出五百万的气势的?
第四件事:
“你20啦,挑个时间跟孟章把婚结一结,以后就你俩相依为命了。”
白凤是什么性子,师父当然最了解。
她这个人嘴上说的,不一定是心里想的。
阳奉阴违,是家常便饭。
而这一点,老道士特别重视:“凤儿,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父亲那样……”
白凤打断他的话:“师父,让你年轻三十岁,面对我这胸平得像搓衣板一样的女人,鸡能动不!”
“他每天给我洗澡,都像看一摊死猪肉,你让他娶我?是不是太为难人了?”
“你这儿都已经踏进阎王殿大门了,咱想点儿下去后分配工作的事,就别想着按头配婚了!”
不是一字真言了,就炮轰一大堆。
老道士本来就快没气儿了,被她这么一噎:“……”
忍了又忍,他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咱们修道之人,顺应天命,他……”
他什么?
最后一口气断了。
一道魂魄脱离皮囊,站在床前。
白凤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可老道士什么都没说,冲她摆摆手:“为师解脱了,走了。”
看着被鬼差带走的身影,白凤抿了抿唇,没追问。
她这师父是个圣父。
这也同情、那也可怜,修道这么多年,确实有真本事,却没攒下一个子儿。
泄露天机需要化解因果,他却因为经常不收钱沾上因果,而受到天罚——某日山洪暴发的时候,为了救人被巨石压断了脊柱,从此瘫痪。
卧床三年,终于去了。
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解脱!
可对活着的人……
白凤眨了眨睫毛,感觉眼睛有点发酸,潮哒哒的。
斜刺伸过来一只手,递给她手帕一张。
白凤一愣,咬了咬牙:“我没哭!”
站在一旁的古装黑衣男人撇开头没看她,从善如流地给了一句:“哦,你口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白凤气息一窒,咬牙切齿地吼他:“说了我没哭!”
男人二十来岁的样子,面容俊秀得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却性格淡漠。
唇型好看得饿女看了就想亲,却不爱说话。
身材精瘦有力,却每天穿着包裹得紧紧的古装,好像露出一丝皮肉就是不守男德!
他就是孟章。
破破烂烂的道观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白凤是老道士捡回来的,孟章则是白凤捡回来的。
想到自己替他挨了9道天雷,整个人就不好了!
当初,最后一道雷打在了她的腿上,消停了。
但从那以后,她的双腿废了。
医院检查各项指标正常,但别说站起来走路,就是上厕所脱裤子的力气都没有!
医生建议看心理科。
白凤气得不治了!
咳咳——
真实原因是:穷!
心理科……
呵,没钱哪能做那个大冤种?
不过,大冤种孟章留了下来,充当她的轮椅、照顾她的衣食住行。
包括……
跟她一起去抓鬼!
这男人说不出来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是不是渣男乱发誓,因此被雷狂劈。
反正他醒来后,好像丢了一段记忆,每天就是沉默寡言、默默做事。
一转眼,五年过去。
道观的槐树下,多了一座新坟。
观内有现成的元宝蜡烛香,白凤亲手刻字,将灵位供奉在三清像旁边。
为什么不火化?
别问!
问就是穷!
全家的家当499.50!
当她是哪吒呢,口吐三昧真火来火化?
当然——
白凤是个天生的反骨仔!
她阳奉阴违惯了,嘴上答应的事,做不做都看心情。
等到头七,老头子竟然没回魂。
白凤吹了吹香头,无火自燃,上了一炷香,她念叨:“看来可能是在下面找到工作了,不想见我了。”
孟章:“……”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临死还被你气了?
见她用手机在网上订票,他问:“去帝都找你父母?”
“不。”白凤将手机递给他看:“师父噶了第二天,我给诛魔联盟投了一份简历,对方让我尽快去签约!”
好家伙,80斤的姑娘79斤反骨!
她去帝都,但不找父母,而是找了个铁饭碗。
诛魔联盟是郭嘉成立的特殊部门,专门处理玄学的事。
白凤的玄术赶超老道士很多,除了天赋、除了孟章指点,也有在论坛里跟各路大佬切磋的缘故。
联盟数次给她抛出橄榄枝,因为老头子瘫痪在床,她一直没接。
现在,师父连头七都不回来,她也没必要守着这破道观。
咳咳——
再守饭都吃不起了。
除了那约等于500块的存款,他们的家当都是一些玄门吃饭的家伙。
孟章当晚收拾好,一个行李箱便装满了所有。
白凤抱着老道士的灵位,用黑布包裹,郑重地放进行李箱,“呐,老头子,当年你把我带回来,以后我带你去看世界!”
孟章看着她。
这姑娘太好强,死活不肯承认心里难受。
嘴上也总是骂骂咧咧,没几句好话,但心里……
唉!
他力大无比,弯下腰单手抱住她的腰,熟练地托起她的臀,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手抱着她的腿,另一只手拎着行李箱。
出发!
“孟章,我好饿、好困!”
便宜没好货,便宜的火车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要算计路费的合理使用——
好吧,简单俩字:
没、钱!
一个字:
穷!
所以,白凤订的是绿皮火车硬座。
本该半夜十二点钟到站的火车,晚点三个小时,足足坐了二十八个小时,他们终于抵达帝都。
然后悲催地发现——
钱,花光了;
手机,没电了!
孟章一点儿疲倦神色都没有,只有无语:“诛魔联盟安排熊四接你,你为什么要说不用接?”
这反骨,能不能别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
白凤理直气壮:“那不是半夜三更的,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吗?”
孟章无力吐槽。
他清楚,是因为她不想欠人情!
这小姑娘不开口的时候,看上去特别好说话,软绵绵的。
但实际上,她很不好相处,骨子里都是冷漠。
还有那张破嘴,一开口就能气死人。
抓鬼的时候,不知道多少鬼是被她气得投降的。
白凤坐在孟章的肩头,抬手掐指算了一下。
不多时,眸光倏地一亮:“财运方位东三公里!走,我们挣钱去!”
有钱能入万里云,没钱寸步难行!
老城深夜长巷,远远才有一盏路灯,影子也被拉得好长。
前方传来激烈的犬吠。
叫声特别凄厉,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杀狗。
紧接着,有男人的惨叫声:“有鬼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