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许宅出来,盛开刚要上车,就听见贺廷喊了她一声,“盛开。”
她顿住脚步,微微转身,对上贺廷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贺廷再次出现,面对她的时候,他的脸不再像以前那般冷峻慑人,添了许多别样的温度。
也或许是因为,她不再像以前那么怕他的缘故。
看着她,贺廷道:“以后不要再单独带着嘻嘻回许家了,太危险。如今许家是穷途末路,若是逼急了他们,说不定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
“我知道,我不怕。”
盛开淡淡道:“我巴不得他们做出什么事情呢,毕竟逼急了我,他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贺廷看着她清冷的脸色,抿了抿薄唇。
“你确实变了许多。”
曾经的盛开身上还带着点小女孩天真烂漫的气质,可如今的她清冷入骨,浑身都透出一份冷寂,叫人难以接近。
“人终究是要长大的。”盛开淡淡道:“我成长的道路上,贺总出了不少力,也可以说,是你一点点地改变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她声音冷冷清清,含着一丝讽刺的意味,贺廷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我只是想带着你成长,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贺廷这样说着,声音有些嘶哑。
盛开神色寂然又温漠,“从没想过,跟做没做过,并不冲突。有的杀人凶手一开始可能也没想杀人,可人因他而死,杀人偿命,他总要付出代价的。”
贺廷脸色白了一瞬。
盛开却轻轻一笑,“打个比方,贺总别往心里去。”
她不再和他攀谈,欧文帮她打开车门,盛开便上了车,刚坐下,嘻嘻就趴在她身上,小脑袋探出窗外,对贺廷道:“离我妈妈远一点!”
奶凶奶凶的。
说完就摇上了窗户。
商家的车子逐渐驶离,贺廷站在原地望着她们母女的背影,脑子里还在反复想着盛开说的那番话。
她是想说,过去的那个盛开,已经被他杀死了吗?
喉口涌上一丝咸意,贺廷重重地咳嗽起来,他扶着车门,一向高大如松的身体竟有些站立不住。
“先生……”
戚威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胃又疼了,我送您去医院!”
贺廷摇了摇头,脸色煞白一片。
他没有什么焦距的双眼看着前方虚无一点,忽然问:“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不知在问戚威,还是在问自己。
“后悔”这种情绪和感受,从来没有出现在贺廷的字典里,可是看着现在的盛开,他是真的心疼了。
*
盛开坐着商淮的车,没有立时回水云间,而是道:“哥,去看看妈妈和外公外婆吧。”
商淮坐在后座上抱着嘻嘻,闻言眸色深重地点了点头。
“好。”
车队驶入盛家陵园。
盛开带着嘻嘻下了车,引着商淮找到了盛秋的墓碑,旁边便是盛家二老的合葬之墓,墓前都摆满了鲜花。
“你已经来过了。”盛开回头看着商淮。
商淮摇了摇头,“我刚下飞机就去许宅找你们了,还没来得及过来扫墓。这是两份不同的花,黄玫瑰大概是大哥送的,这种品种国内没有,他的庄园倒是很多。”
“商寅来过?”盛开眉梢微挑,有些惊讶,却又倍感安慰地点了点头,“算他有心。”
商淮道:“另外一份花,是不是母亲生前的旧友送的?”
盛开看向那束洁白的白玫瑰,轻微抿唇。
“应该不是,不是扫墓的时节,他们不会过来。”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其实在看到白玫瑰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贺廷。
以前,贺廷带着她来拜祭时,也会专门让人提前备好两束白玫瑰,因为妈妈和外婆生前最喜欢的花都是白玫瑰。
她也喜欢。
商淮道:“我听说妈妈的墓碑一开始不在这里,是后来才迁过来的。”
“嗯。”
盛开蹲下去拔了两棵碑前的杂草,道:“许建军不肯为妈妈立碑,也不肯将她埋进盛家陵园,说什么老家的风水好,一定要将妈妈的骨灰运回农村老家。我不肯,因为这事也跟他吵了几次,但当时年纪小,势单力薄,根本争不过他。后来,还是求着贺廷帮我出面,将妈妈的骨灰半路拦截下来,又迁回了盛家陵园。”
这些记忆,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可现在想起来,印象还是那么深刻。
盛开还记得当时她被许建军气得头昏脑胀,又无力反抗,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哭,哭得眼睛红肿几乎晕过去,被贺廷一把提了起来,揽在了怀里。
“就这么点出息?”
他托着她,眉眼幽沉,话音也是斩钉截铁,“哭没用,不如省下这份力气,谁欺负了你,打回去。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