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的庭院,树影斑驳。
寂静的卧房,烛光摇曳,紫檀木的床榻上,男子身着黑色玄衣,一双如刀锋雕刻的般的面容俊冷而矜贵。
慕南絮走进,眉目之间均是掩都掩不住的倦色,一张小脸比起之前更是清瘦了不少,瘦弱的身姿,似是风一吹就会倒下,那双原本漆黑明亮眼眸,不知何由,竟失了鲜活。
树梢有鸟兽飞过,传来细微的声响,草丛中有蛐蛐清脆的叫声。
女子的声音突然在卧房中响起,语气透着几分无力和疲惫。
“何公公又来了!”
“你说肇云泽这人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甩都甩不掉,算计我不说,现在各种赏赐,搞得他对我多深情一样,这我是治好了天花,要是治不好,说不定第一个拿我开刀的就是他。”
“今天他送了五颗夜明珠来,我让瑾九放到儿童病房了。”
“这厮也太抠了,小气吧了的,才五颗,要是五百颗,我给所病房都安排上。”
慕南絮躺在瑾十九的怀中,就这么不厌其烦地说着,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控诉,又似是嫌卧房太过安静,疲惫的声音有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态,又有着对心上人的撒娇的小任性。
可无论慕南絮如何说,床榻上的人始终没有人任何回应。
“瑾十九,为了给白玄月制药,我让瑾九杀了十头牛。”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说完这句,女子就没有再开口,似是睡着了,可是过了许久,女子又开口道。
“其实不用杀那么多的,可是我想要吃牛肉,牛排,牛筋,牛肉串,还想喝牛肉羹,要是你醒了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我就趁着你还没醒,让瑾九多杀了几头,牛的钱我打算让白玄月给我报了!”
院外走来一道身影,轻声走到了卧房门口,正准备走进,可是听到里面的声音,脚顿在了原地。
“白玄月这人其实挺可怜的!”
女子的声音缓缓在卧房中响起。
“他有着都尉的官职,又是丞相之子,还有一位当皇后的姐姐,可这感染了天花,也没个人来问候一声,我虽然不让人进,可是我也没有封锁消息啊!”
门口的身影握着折扇的手指紧了紧,微微垂下了眼帘。
“还有他那位当丞相的父亲,忒不是东西,竟在朝堂公然献子,你说这得多看中权势,才会上赶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说他就算是无能力为,在家烧烧香拜拜佛也是好的,也不至于让人如此寒了心。”
身影眼眸一深,抬眸朝着房中看去。
那偌大的床榻上,躺着两道身影,男的身着黑衣,女的身着白裙,两人一静一动,竟如此和谐,莫名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息。
白玄月正准备出声,慕南絮的声音再次在卧房中响起。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说当初他要是不绑走我,也不至于会死那么多人,你也不用躺在这病榻上昏迷不醒,说不定好多人都不会死,这恐怕就叫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了谁!”
白玄月似是有些被气笑了,轻笑了声,看了眼里面那抹白色身影,转身轻声离开。
庭院外,瑾五任然守在门口。
白玄月走近,“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开口吩咐道。
“别告诉她,我来过!”
“是!”
瑾五面无表情的颔首。
白玄月抬脚朝着远处走去,嘴角噙着一抹淡淡自嘲。
是啊!就算是无能力为,在家烧烧香拜拜佛也是好的,也不至于让人如此寒了心!
卧房中,女子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肇云泽这厮让人送来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我让人放到太平医院门诊的诊案上了,这厮这是公然说我写的字不好,他懂什么,我那可是正儿八经,天下绝无仅有的南絮字体。”
见到瑾十九还是没有应声,慕南絮声音哑了哑。
“他除了夜明珠,文房四宝,还送了黄金百两,玉如意,玉佩,玉镯,朱钗,云锦绸缎,虽然我这人视金钱为粪土,可架不住喜欢粪土啊!瑾十九你要是在不醒,我都要心动了!”
“之前他让何公公传话,说未央宫摆满了牡丹,我让他摆满了玫瑰了再说,瑾十九你要是在不醒,等这厮真的寻着玫瑰了,我可就去未央宫看玫瑰了!”
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过了一会,又不满地道。
“瑾十九你睡着的这几天,瑾九都不乖了,变得不可爱了,我让他去清查官员账目,他竟然用朝堂,朝之动荡搪塞我,瑾十九你要是在不醒,我就去色诱肇云泽,让他帮我查。”
慕南絮话音刚落,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冷幽幽的声音。
“你还准备干什么?”
慕南絮一怔,缓缓抬头看了上去……
两只黄色羽毛的小鸟追逐着掠过房屋,停留在不远处树杈上的鸟窝中,相互啄了下嘴,贴着头,缓缓相拥而眠,皎洁的月光穿过缝隙,散落了下来,给整个小院披上了一层淡淡银光,好看极了。
一股微风吹过,挂在房檐下的灯笼在微微晃动着!
慕南絮是在一个时辰后走出的庭院,新换了衣裙,重梳了发髻,整个人比起之前鲜活了不少,眉目之间的倦色也稍有减缓。
“姑娘,都尉大人一个时辰前来过,让我不要告诉姑娘他来过!”
瑾五看到慕南絮走出庭院,一本正经地开口。
“哦!”
慕南絮淡淡应了声,似是早已知情。
深深看了慕南絮一眼,瑾五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
“姑娘,我们听力异于常人。”
瑾五言下之意就是,之前慕南絮在房中的那些喃喃自语,不仅他听到了,隐藏在阁楼四处的暗卫也都听到了。
慕南絮眉梢微翘,静静看了眼瑾五一会儿,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转身走近,面纱的下的红.唇轻启,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家首领的床欢之乐的声音也被你们听进了耳里?”
瑾五的脸瞬间红了,脚步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瑾王暗卫竟如此经不住挑.逗,这我要是想要杀你,你现在可就交代在这了!”
慕南絮笑着开口,随后胎教朝着远处走去,走了几部,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了瑾九。
“一个时辰后,你让所有暗卫去前院,注射天花的解毒针剂……”
说着慕南絮突然想起什么,语气顿了下,继续道。
“你们可以换着来,先注射一部分人,七天后,再注射另一部分人,目前这里不能离人。”
还有一句话慕南絮没有说,那就是皇宫里那位看似不声不响,但杀伤力极强的太上皇,指不定在哪派人盯着,这要是再送一壶酒来,她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像上次那般,没有毒!
“我们也可以?”
瑾五震惊地问道。
他知道,天花的解毒针剂不止只是为了给病患研制,如若注射,这一生都可保不被天花侵害,可他们终究只是……
“这话说得!”
慕南絮笑了下,抬脚朝着远处走去,声音淡淡传了过来。
“放心吧!我不收你们的银子,看在你们听我墙角的份上……银子我偷偷算在瑾王的账上!”